第二辑 一个女人的爱情观(第3/8页)
我有点气自己。小小一件事,我也思前想后,拿捏不出个主意来。啊!干脆老实承认吧!我就是怕羞,怕去和陌生人说话,有这毛病的也不只我一个人吧!好,管他的,我且站起来,走到那女孩背后,破釜沉舟,我就专等她挂电话。
她果真不久就挂了电话。
“小姐!”我急急叫住她,“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哦……”她有点惊讶,不过旋即打算听我的说词。
“你知道吗?你的侧影好美,我建议你下次带一张纸,一支笔,把你自己在墙上的侧影描下来……”
“啊!谢谢你告诉我。”她显然是惊喜的,但她并没有大叫大跳。她和我一样,是那种含蓄不善表达的人。
我走回座位,嘘了一口气。我终于把我要说的说了,我很满意我自己。
“对!其实我这辈子该做的事就是去告诉别人他所不知道的自己的美丽侧影。”
做花当做玫瑰花
可没人听说过芭乐花吧?有谁订购过杨桃花送女朋友呢?冬瓜花、西瓜花虽然将来大可以“瓜瓞绵绵”,可是哪里上得了花谱!所以,要说做花,就得做漂亮的玫瑰花。做人,当然以伟大为好,否则,至少也得漂亮!
漂亮也是一种伟大!
我就是喜欢漂亮——当然,我不是没有听过公民老师的训诲,也不是不知道“内在美”比“外在美”重要。但是,去他的“内在美”,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除非不正常,否则怎么会违反孔老夫子的常规,弄得“好德”胜于“好色”起来?(当然,大智者往往若愚,诸葛亮看到周公瑾娶了漂亮的小乔,一气,便娶了一个丑女人,历史上有名的瑜亮斗智就是自此开始的。)
我不是诸葛亮,我喜欢一切漂亮的男人、漂亮的女人、漂亮的事、漂亮的手段——反正一切漂亮的我都喜欢,至少我能容忍。
我原谅某些穿迷你裙、热裤或露背装的女人——只要她们是确实长着一双好看的大腿,一片腴白的肩背。但是如果长着痴肥的一双腿,灰油油的一副肩膀还居然想亮相的话,我觉得简直是对服装设计师的大不敬,我如果是警察,非抓这种人不可。
我原谅裸奔——如果女人长得像维纳斯,男人长得像米开朗基罗刀下的少年大卫,我忍不住要原谅他们在春天里想脱衣服的冲动。(大人先生们何必着急呢?反正这玩意再流行也流行不过冬天,雪一下,裸奔分子不就回家烤火了吗?)但如果一个满身挂着松肉或瘦小干瘪的人也敢于裸奔的话,我就认为他们犯了猥亵罪。
我原谅林黛玉,原谅西施,原谅早死的倾国倾城的李夫人,虽然她们常常生病。“东亚病夫”大概都是这类“东亚病妇”生的。但只要生病生得像林黛玉那样桃腮泛红,星眸放光,或像西施那样颦眉捧心,娇喘不胜的话,就算送到选美会上,也能捞个“最佳病容奖”。要是像东施,虽然身体棒、演技好,又有谁敢领教?
如果我在路上被摩托车撞了,只要我定神一看,那位仁兄骑着一辆崭新耀眼的鲜红跑车,穿着漂亮泛白的牛仔裤,套着艳黄四射的一件运动衫——而且,顶要紧的,有一张奥玛雪瑞夫式的性格的脸,我一定软了心,爬起来自己拍灰自己走路,并且诚心地向他道歉,请他不要介意我的额头无意间撞掉了他的车漆。但如果来人骑着一辆灰不灰黄不黄的老爷车,又邋遢着一张浮肿油亮的丑脸,(或者,更不幸地,又长了些红豆。)我一定非找他算账不可!
我连流氓都同情。不管他有没有杀人越货,但只要照片上的他有一张“孩子式的脸”,血色良好的颊上有着“纯洁的微笑”,只要他有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只要他逃亡的时候带着一个“头发如黑瀑布”“苍白的脸上有两颗梦样的大眼睛”的舞女,我总是百分之百地同情他的——对漂亮的人而言,我的同情心要多少就有多少。
古时候曾有一位桓太太,听说丈夫纳妾,一气之下,直捣小公馆。本来似乎很有可能要演出一件以上的凶杀案——或者至少也是件重伤害案,但这位夫人一进门,看见那位美人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她漂亮的头发,不觉手软了。讪讪地回了家,只说一句:“我见了都心疼,也难怪那老鬼了。”这女人是一位唯美主义者,她如果托生西方世界,绝轮不到一千年后的王尔德来谈“唯美”。
其实爱漂亮爱得连自己的主观身份都忘了的大有人在,武则天当然不会喜欢那篇以“人身攻击”的方法骂她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但她只读几句就开始骂起人来——不是骂作者骆宾王,而是骂左右大臣。“都是你们!”她恨恨地拍桌子,“这种人才,你们还居然让他流落在外,都是你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