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翻译集(第20/34页)

柯玛蒂先不懂得这是怎么回事,后来高林走过,把这道理说给他听。

“它们是妒忌发了疯了,”他说,“因为你轰动了这么一大群人。”他就警告柯玛蒂先生得当心不要走近它们手够得着的地方。它们一下就可以拿他的头发拧下,要是到了它们的手他就没有命。

初起柯玛蒂听了这话有些不信,但后来等得他知道了一些和他的共同囚禁着的生灵们的性格,他才明白这本是极平常的事。他看出了所有的猴儿,象,熊都会这样妒忌的。它们平常是靠看客们喂的,现在忽然的冷落了不理会它们,它们如何能不恨。这些畜生都是贪馋得没有知足心的,而且它们到口吃的愈是难得消化,它们愈是非得把它们的馋壑给填满了。豺狼的妒忌又是一种,因为它们总是在看客里挑中它们特别喜欢的人,要是这些人不理会它们,它们这才发酸了。只有大种的猫,狮子,豹一类的生物没有这下流的癖性。

编者按:该文最后原注“未完”,但以后各期未再登载。

(原载:民国十七年六月十日《新月》第一卷第四号)

杜威论革命

——游俄印象之一

徐志摩 译

美国哲学家杜威先生去夏到俄国去游历,归后写六篇文章,刊登纽约新共和周报。这六篇文章译者认为是完全不杂成见的观察,只有学养俱深如杜威先生才能见到,才敢写出,尤其他的关于革命的感想正供给我们一个新观点,凭此我们可以反镜我们自身的成就如何,给有心人们一些思索的推力。杜威先生的文章却不是流利的一派,朴实,迂回,而且有时不免繁复,但这也正见他思想的不苟且,为要保持印象的真,宁愿不顾文体的美。这也许也是一杯“苦茶”,它的警醒的力量是无可致疑的,而且竟许还有回甘。译是极粗率的直译,念去涩口当然,但译者自信他没有敢在译文里修剪原来重叠的羽毛。还有五篇,论教育的居多,不日可以译得,打算集起来由新月书店印成一个小册子。

彼得堡(Petrograd)成为列宁堡(Leningrad)的改变是无疑问的一个象征,但我们却不易认定那象征是什么。有时候它好像是标点一个圆满,一种投胎再世的完成。在别的时候它又像是嘲讽的一类。我们可以设想一个反对现在局面的人,在这破烂的肮脏的城子受列宁的名字的洗礼的事实里得到一种恶意的满足,在他看来它那颓废的,几于在腐溃中的情况对于鲍雪微几创始一个新而更好的世界的夸口正是恰好的案语。但我们也知道在(大)彼得的强有力的意志所产生的城子里刻镂着的不止是他的名字。在这城子里所有的事物都使人想到他的有创造力的躁急。竟许,进一步说,正如我们常听得提到,大彼得才是鲍雪微几的第一人,列宁无非是他的继承者,他的肖A

无论如何,就说城子是不整洁,它那雕垩斑驳的灰墙像是一身褛褴的艳服,我们得到的印象是动,是生机,是精力。在那里的人做事种种的情形就像是某种重实的压迫的负担新从他们的肩头移去,就像是他们适才觉悟到初经解放的精力的意识。有人告诉我阿那托尔法朗士游俄国的时候他决意不收集任何统计,不需要任何材料,不调查任何“情况”。他就在市街上跑路,从民众的面相与姿态取得他的观念。原先不曾到过,我没有比较的标准来衡量我眼前见到的种种。话虽如此,别的国里的一般民众我却见过,我不能相信由他们传达来的一种新生命的感觉是一个幻想。我是愿意相信我在书报上看到的,说在俄国有多数的男子女子在禁锢中在受压迫的苦恼中过活,正如我相信有不少人是在放逐中。但我眼前见到的另一大群人,走街的,跑公园的,上俱乐部的,看戏的,玩博物馆的,又何尝不是一个实在,他们那亢爽的壮直的态度是无可致疑的。由此我不由得不感觉到也许那一种的实在是属于过去的,一个革命的一种插话,第二种的实在是现在与将来的,生命经过大革命以后所解放的勇敢,精神,与自信力的真髓。

在最初到列宁堡的几天内我的头脑是在新来印象的旋涡中。爬梳是不易的,我茫然的过我的日子。但渐渐的出来了一个明确的印象,自此就留存在我的心里,并且曾经随后的经验的证实。我所曾听到关于共产主义、关于第三国际的其实是太多了,关于(俄国)革命太少,关于鲍雪微几太多,就使说最后的革命是完成于他们的领导。我现在明白研究历史的人该得知道革命所解放的势力不是初起发轫事变那些人们的努力的机能(任何数学的意义),更不是他们的见解与希望的。因为在求了解俄国的情形上当初不曾应用这明显的史学的真理感到不快,我竟要把我的误会归咎到别人身上——我怨那些附和的与赞美的,也怨那些批评的与作对的,他们关于鲍雪微几主义与共产主义无穷尽的讲与写正使得我误解,使我反而茫然于一个革命的更基本的事实——这一个革命与其说是仅仅政治的与经济的还不如说是精神的与道德的(Psychic and moral)(只这是说可以从这方面意会,不是说定它是那样的),一个在民众对于生活的需要与可能性的态度的革命。在这反动中我也许倾向于轻视学理与期望的重要,它们的作用是在发动那解放在压迫中的精力的机关。现在想估定在俄国当前的生活上鲍雪微几理想与共A主义法式的确切的重要我还是不敢轻下断语,但我以为不仅共产主的现状,就说它的将来论重要也不能比到这心与精神的完成的革命的事实,这一民族的解放到意识他们自身是造成他们最后的命运的一个决定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