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文集(第5/31页)
编者按:原文末注“未完”,但以后各期未再登载。文中之“泪浪滔滔”,系评郭沫若的诗。
(原载:民国十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五月六日
《努力周报》第四十九、五十一期)
吹胰子泡
小粲粉嫩的脸上,流着两道泪沟,走来对他娘说:“所有的好东西全没有了,全破了。我方才同大哥一起吹胰子泡,他吹一个小的我也吹一个小的,他吹一个大的,我也吹一个大的,有的飞了上去,有的闪下地去,有的吹得太大了,涨破了。大哥说他们是白天的萤火虫,一会儿见,一会儿不见。我说他们是仙人球,上面有仙女在那里画花,你看,红的,绿的,青的,白的,多么好看,但是仙女的命多是很短,所以一会儿就不见了。后来我们想吹一个顶大的,顶大顶圆顶好看的球,上面要有许多画花的仙女,十个、二十个,还不够,吹成功了,慢慢的放上天去,(那时候天上刚有一大块好看的红云,那便是仙女的家),岂不是好?我们,我同大哥,就慢慢的吹,慢慢的换气,手也顶小心的,拿着麦管子,一动也不敢动,我几乎笑了,大哥也快笑了,球也慢慢的大了,像圆的鸽蛋,像圆的鸡蛋,像圆的鸭蛋,像圆的鹅蛋,(妈,鹅蛋不是比鸭蛋大吗?)像妹妹的那个大皮球;球大了,花也慢慢多了,仙女到得也多了,那球老是轻轻的动着,像发抖,我想一定是那些仙女看了我们迸着气,板着脸,鼓着腮帮子,太可笑的样子,在那里笑话我们,像妹妹一样的傻笑,可没有声音。后来奶妈在旁边说:好了,再吹就破了,我们就轻轻的把嘴唇移开了麦管口,手发抖,脚也不敢动,好容易把那麦管口挂着的好宝贝举起来——真是宝贝,我们乐极了,我们就轻轻的把那满是仙女的球往空中一掷,赶快仰起一双嘴,尽吹,可是妈呀,你不能张着口吹,直吹球就破,你得把你那口圆成一个小圆洞儿再吹,那就不破了。大哥吹得比我更好。他吹,我也吹,他又吹,吹得那盏五彩的灯儿摇摇摆摆的,上上下下的,尽在空中飞着,像个大花蝶。我呀,又着A,又乐,又要笑,又不敢笑开口,开口一吹,球儿就破。奶妈看得也了,妹子奶妈抱着,也乐疯了,尽伸着一双小手想去抓那球——她老爱抓花蝶儿——可没有抓到。竹子也笑了,笑得摇头弯腰的。
球飞到了竹子旁边险得很,差一点让扎破了。那球在太阳光里溜着,真美,真好看。那些仙女画好了,都在那里拉着手儿跳舞,跳的是仙女舞,真好看。我们正吹得浑身都痛,想把他吹上天去,哪儿知道出乱子了,我们的花厅前面不是有个燕子窝,他们不是早晚尽闹,那只尾巴又细又白的,真不知趣,早不飞,晚不飞,谁都不愿意他飞,他倒飞了出来,一飞呀就捣乱,他开着口,一面叫,一面飞,他那张贫嘴,刚巧撞着快飞上天的球儿,一撞呀,什么球呀,蛋呀,蝴蝶呀,画呀,仙女呀,笑呀,全没有了,全不见了,全让那白燕的贫嘴吞了下去,连仙女都吞了!妈呀,你看可气不可气,我就哭了。”
(原载:民国十二年四月十五日《努力周报》第四十八期)
童话一则
四爷刚吃完了饭,擦擦嘴,自个儿站在阶沿边儿看花,让风沙乱得怪寒村的玫瑰花,拍,拍,拍的一阵脚步声,背后来了宝宝,喘着气嚷道:
“四爷,来来,我有好东西让你瞧,真好东西!”
四爷侧着一双小眼,望着他满面通红的姊姊呆呆的不说话。
“来呀,四爷,我不冤你,在前厅哪,快来吧!”四爷还是不动。宝宝急了:
“好,你不来就不来,四爷不来,我就不会找三爷?”说着转身就想跑。
四爷把脸放一放宽,小眼睛亮一亮,脸上转起一对小圆涡儿——他笑了——就跟着他姊姊走,宝宝看了他那样儿,也忍不住笑了,说,“来吧,真讨气!”
宝宝轻轻的把前厅的玻璃门拉开一道缝儿,做个手势,让四爷先扁着身子捱了进去,自己也偷偷的进来了,顺手又把门带上。
四爷有些儿不耐烦,开口了:
“叫我来看什么呀,一间空屋子,几张空桌子,几张空椅子,你老冤我!”宝宝也不理会他,只是仰着头东张西望的,口里说,“哪儿去了呢,怕是跑了不成?”
四爷心里想没出息的宝宝,准是在找耗子洞哩!
忽然吱的一声叫,东屋角子里插豁的一响,一头小雀儿冲了出来,直当着宝宝四爷的头上斜掠过去……四爷的右腿一阵子发硬,他让吓了一跳。宝宝可乐了。她就讲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