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页)

陆弥也没办法面对这个现实,尽管她知道哥哥是因为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同时也迫于经济压力,才这么一走了之的。

现在好了,她自己站到了良心的被告席上。

更令她难以相信的是,短短的两个月间,母亲的头发全部白了,父亲的头发不仅白了,还又聋又哑,极少开口说话。每次陆弥回到家中都没人理睬她,静文不跟她说话是早在陆征没过世之前,现在就更不会跟她说话了。

陆弥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齐根斩断的感觉,在她失去哥哥的时候,同时也失去了家庭,她的父母和家人已经把她抛弃了。

尽管如此,陆弥还是硬着头皮坚持回家,她像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渴望宽恕一样渴望家里人的谅解,哪怕他们痛骂她她也愿意全盘接受。可是有的时候挨骂是一种待遇,不是随时都可以享受到的。陆弥羡慕那些因为灾难而变得团结一心的家庭,但她却没有得到家人的谅解。每次回到被愁云惨雾笼罩的家,她就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加上亲人冷若冰霜充满仇恨的脸,致使陆弥更加自责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陆弥突然对子冲说:“我们结婚吧。”

子冲说:“我们没有钱,怎么结啊?”

陆弥平静地说:“有什么不能结的,就在这间屋里结。”

子冲迟疑地问道:“你爸爸妈妈肯跟我们一块吃顿饭吗?”

陆弥说道:“不用,我们自己吃顿饭就行了。”

子冲说:“陆弥你没事吧?”

陆弥说:“我没事。”

其实这时候陆弥的想法十分简单,她就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她完全不能接受目前孤家寡人的处境。

于是他们选了一天到街道办事处做了登记。

同去登记的其他人纷纷送给办事员红皮鸡蛋和喜糖,而他们虽说不至于像来办理离婚的,但由于没有一点兴高采烈之色而令人生疑。

子冲就是这点好,其实子冲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结婚,但是他看见陆弥太痛苦了,他希望能减轻一些她身上无形的担子。再说人可以为了结婚而结婚,也可以为了排解郁闷而结婚,更可以把结婚当作一剂药,吞下去。

这天下午,陆弥和子冲都请了假没去上班,他们在超市买了红酒、水果、食物的半成品等,另外还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玫瑰。回到家中,现在是家了,以前也只能称作住处或者宿舍。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两个人的心境——他们彼此正式拥有了对方,这是一种挺奇怪的感觉,在茫茫的人海中,你们彼此选中了,于是真正的生活拉开了它的序幕,以前的日子无论发生过什么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他们两个人一块动手做了一个水果沙律,用电磁锅煎了牛排,再把面包、黄油和红酒摊开,桌上就显得很丰盛了。

陆弥点着一支浅紫色的香烛,那是她过生日时闺中女友送的,闺中女友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更像一个女孩子呢?要知道女人味是我们战无不胜的武器。然而她送给陆弥的这一类充满女性魅力的东西,陆弥放在柜子里从来没用过。但是今晚的陆弥不仅点着了香烛,还穿上了绣花的睡裙,更让子冲大感意外的是陆弥还喷了一点点毒药香水。

烛光中的陆弥异常的美丽,包括她略显苍白的脸,她失神的眼睛。

子冲甚至不相信眼前的陆弥是那个一身短打并且扛着照相器材满街跑的人。

在端起酒杯的片刻间,陆弥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子冲你一定要对我好,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子冲应承道:“我肯定对你好,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陆弥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说:“子冲你一定要原谅我,因为我是真心的觉得对不起我哥哥,让他这么仓猝地走了……”

子冲说:“我理解,这一点都不难理解……你是不是想说你应该嫁给祝延风的,你现在后悔了,如果你嫁给祝延风,家里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甚至为了让陆征多活几天,仅仅是有质量的几天,你都应该嫁给祝延风……陆弥,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其实请求原谅的应该是我,因为我没有能力帮你,所以感到很惭愧。”

这时候子冲的眼圈也红了。

事实上,自从陆征过世以来,陆弥还没好好的伤心一回,也许是她还年轻,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这种突然降临的痛苦;又因为家人的不原谅,淤积在她心头的伤感便没办法发泄出来。所以在这个晚上,经子冲这么一说,她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大半夜。

有一天,陆弥在街上意外的碰到一个过去的同学,当时她们两人在同一间面包店里自选面包,直到两个夹子碰到一块去了,才发现对方是谁。同学说陆弥,真想不到你也成了买面包的小女人了。陆弥笑道,没办法,我现在沦为别人的贱妻,不买早餐又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