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凶嫌(第7/13页)
“哼,杨霖啊杨霖,你打得好一副如意算盘啊!”
杨霖捶胸顿足:“狄大人,晚生此刻方知自己多么荒唐,就这样活生生害死了为我含辛茹苦一辈子的亲娘啊!”话音未落,他再度涕泪纵横。
狄仁杰腾地自案后站起,在杨霖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杨霖,你口口声声说老母亲被你所害,那么说你知道自己母亲是如何死的?”
杨霖抹一把眼泪,恶狠狠地道:“我娘在洛阳城无亲无故,除了沈槐和沈珺,有谁会残忍杀害她这么个孤苦孱弱的老妇人!”
“哦,那么你倒说说,沈氏兄妹为何要杀害你老娘?”
“这……”杨霖语塞,随即斩钉截铁地道,“必是那沈槐发现了我与沈庭放的死有关,想杀了我老娘报仇吧!”
狄仁杰连连摇头:“杨霖,你真是糊涂到家了,偏偏还喜欢自作聪明!”
杨霖低头落泪,再也说不出话来。狄仁杰锐利的目光投在年轻人的身上,只见他委顿于地、涕泗滂沱,悲痛欲绝的模样既可鄙又可怜。狄仁杰不禁长叹一声:“从踏进赌场的那一刻起,你便一错再错,终致今日之局面啊。不过,你总算还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啊?狄大人?”
狄仁杰仰首,慢慢吟出:
聚铁兰州完一错,
书罪须罄南山竹。
错成难效飞鸢悔,
罪就无寻百死赎。
古庙俨俨存社鼠,
高墙峨峨有城狐。
此身已上黄泉路,
待看奸邪不日逐。
杨霖大惊失色:“狄大人,您还记得这首诗?”
“当然。”狄仁杰那疲惫的话语在杨霖的耳边激起阵阵回音,“你这首诗里所要表达的,不就是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悔意……还有,便是想提醒老夫,身边有小人吗?”
“是。”
狄仁杰负手而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对你来狄府的过程和目的,老夫始终深有疑虑……”
杨霖迫不及待地表白:“狄大人,其实晚生也不知道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一味遵从沈将军的命令。”
“我知道你不明就里,但这不重要。关键是你的那首诗提醒了老夫,让老夫头一次将目光转移到了沈槐的身上。”
杨霖情不自禁地瑟缩:“啊?狄大人,您、您早就知道了?”
“是想到了,但老夫也无法确定沈槐的目的,就安排人暗中监视。会试前夜沈槐去找过你,并且授意你给老夫写了封辞别的信件,是不是?”
杨霖叫起来:“是,狄大人,您连这也知道了!”
狄仁杰语带苦涩:“这很容易办到。你写信时力透纸背,字迹大半印到了下面的纸上。狄忠趁你离开时,将纸取给了老夫,从中辨认出你所写的内容其实并不难。就是这封辞别信,让老夫担心沈槐对你起了不良之心,所以才在会试现场抢先出手,将你救下。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杨霖连连叩头:“狄大人,晚生欺骗了您那么久,您却伸手相救,晚生真是……”
狄仁杰无力地摆了摆手:“不过,我并不认为沈槐知道你与沈庭放的死有关,据我推想,应该是他改变了计划,不想再利用你,甚而是想杀人灭口吧。”
“恩师,恩师!”正在此时,宋乾焦急的叫声从院外一路传来。
狄仁杰疾步迎向门口:“哦?宋乾,什么事?”
宋乾满脸懊恼:“恩师,咱们晚了一步!”
“赵铭钰走了?”
“那倒不是。赵生因是兰州同乡会的会长,便多留了几天,要到后日兰州考生走完后才走。可是……杨霖的包袱已经不在他那里了。”
“那在哪里?”
宋乾瞥了一眼杨霖,又看看狄仁杰,有些尴尬地道:“赵生说,他会试结束后拿到包袱,觉得很奇怪,就上交当日负责考场秩序的沈将军了!”
狄仁杰的身子晃了晃,宋乾抢上前扶住:“恩师,您……”
狄仁杰定定神,轻轻推开宋乾的手,沉声道:“如此看来,杨霖怀疑沈槐是杀害何氏的凶手,倒有些道理了。”
“啊?恩师的意思是……”
狄仁杰一字一顿地道:“紫金剪刀既然是沈家原有的物件,沈槐肯定认得。再加那半封书信,我想沈槐必定得出结论,杨霖便是杀死沈庭放的凶手!他因此而杀害何氏报仇就可以说通了!”
“娘……”杨霖哭倒在地。
宋乾手足无措地望着狄仁杰,只短短的半天工夫,狄仁杰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又密了许多。许久,只听老人仰天长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转向宋乾,异常艰难地道,“宋乾啊,既然有苦主诉称本官卫队长沈槐为杀人凶手,你便下令去抓捕凶嫌吧。”
洛阳城外,邙山西南方向的山坳中,有大片的红叶林。每年秋季红叶盛开之时,只见泣血遍野、焱如山火,随着秋风荡起火红的波涛,这景色如诗如画,整个九月都引来游人如织,流连于山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