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4/5页)

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开饭了。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东西呢,但是我不觉得很饿。我想用香槟酒刺激一下我的神经,我不想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最终,我的坚持得到了回报。我觉得自己慢慢地从椅子上飘起来了,然后又平稳地落下来,沉浸到完全的快乐中,其间发出几次令人惊讶的笑声。

“你怎么不吃东西呢?”埃迪问,“你生病了吗?”

“没有,别为我担心,我留着肚子吃蛋糕呢。”

埃迪的脖子上围着一块餐巾,他满意地眨着眼。我喜欢他,像他这样关心别人疾苦的人并不是到处都能碰到,所以我能遇到这样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个奇迹。我想抽一支烟,大家脸上都带着微笑,有时要在关键时刻点烟,因为当你知道该如何行事的时候,生活可能就会消失在一团蓝色的烟雾中。我的脸上带着那些心满意足的人常有的轻松,安稳地坐在椅子上,聆听转动香烟的声音。虽然天色很暗,我却感觉不错。只是脖子有点僵硬,但也没什么问题。我对他们说,谁都不要走动,坐在自己位子上。因为要切蛋糕了,我不想有人干扰,我要一个人独自完成。

于是我站起来,朝电冰箱走去,我正准备把蛋糕取出来的时候,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埃迪起身去接电话。蛋糕顶上插着一些小糖人,旁边还有一棵小圣诞树,小人们排成一行,最前面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锯,其余的尾随在他后面,向那棵有三个苹果高的可怜的小圣诞树逼近,显而易见是要向它发起攻击。然后,会发生什么呢?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发明这个的人,是否每天早晨都会砍一棵树呢,他是用锯子把树锯下来的,为什么不用面包刀呢?我用手指把这些小人弄下来,最后的那个小人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声音在空中回荡着,好像我把他的一只胳膊扭下来似的。他的叫喊声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抬起头看见了埃迪,他在电话机旁摇晃起来,眼看就要跌倒了。他的嘴巴还张着,脸色十分苍白。丽莎从桌子旁边站起来向后退,把她自己的杯子碰翻了。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他的腿被一条响尾蛇咬了一口,此外,电话听筒在电话线的一端奇怪地摇晃起来。此刻有这样一幅画面从我的脑子里闪过,一架超低空飞行的战斗机把你吓出一身冷汗,你像一张饼一样翻了个身,立刻从吊床上滚到地上。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埃迪目光呆滞,他用手挠了挠头。

“天哪,伙计们……”他呻吟道,“上帝啊,该死的……”

丽莎从地上蹦起来,但是有什么东西将她牢牢地固定在那儿。

“埃迪,你怎么啦?”她问,“埃迪!”

我看见他跌倒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他可怜巴巴地望了我们一眼。

“这不会是真的,”他嘴里嘟囔着,“亲爱的妈妈——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

他把餐巾从脖子上扯下来,接着用手揉成一团。有什么东西像喷泉一样在他的心中喷涌着。我们守候在一旁,看着他嘴巴扭曲着,不停地摇着脑袋。

“我没有瞎说,她真的死了!”他尖叫道。

一个人从路边的人行道上走过,他身上带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出一条清洁剂的广告,称赞它可以让生活变得愉快轻松。当一切又恢复平静的时候,我们跑到埃迪跟前,抓住他,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疲惫,酒精以及圣诞夜母亲的过世,这一切都超出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心理负荷。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劝解,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丽莎不断吻他的前额,轻轻舔着他脸上的泪水。

贝蒂和我默默地待在那儿,不停地变换着双脚的位置,一句话都说不出,似乎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我不可能只去拍一下他的肩膀,叫一声老伙计,我从没有这种本事,死亡常常令我无话可说。我想给贝蒂使个眼色,我们该让他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但是就在这时,埃迪突然站起来了,他低着脑袋,挥起两个拳头敲打在桌子上。

“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他说,“葬礼明天举行,我必须回去……”

“对,你当然要去参加,”丽莎说,“但是你走之前,最好先休息一下。你不能像这样走呀。”

只要看看他的样子,就会知道他连一百米都走不了。丽莎说得对,无论如何,他都要先睡上几个小时。事实上我们都需要休息,我想这一点任何一位母亲都可以理解,但是他已经一刻都不能等了。

“我去换件衣服,还有足够的时间换一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