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0/13页)

卡尔金太太赶快插嘴说:“派克尔太太养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猫。”

“我真高兴,不是一条狗,”马尔库斯爵士说,“狗有一种毛病,”老头儿拿着一块干酪饼干指手画脚地说,“特别是狮子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带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汪,汪,汪。”他呷了一口热水。这个老头儿生活中一点儿乐趣也没有,最明显的感情就是仇恨,自卫是他生活的主要目的:保卫自己的财富,保卫他每年在里维耶拉太阳底下保养来的一点儿精力,保卫自己的生命。只要吃饼干能叫他多活几天,一直吃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他也心甘情愿。

老家伙寿命不长了,警察局长思忖着。他看着马尔库斯爵士用水冲下最后一点儿饼干渣,接着就从背心口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小金盒子来,吞下一粒药片。他是个有心计的人,这从他说的话就可以看出来,从他坐火车外出时有自己的专用列车,从他在公司里坐在柔软的轮椅,被人推着在长长的通道里走动,也能推断出来。警察局长有好几次在招待会上见过他。总罢工以后,马尔库斯爵士为了感谢警察局对他的帮助,赠送了一座设备齐全的健身房,但是这还是马尔库斯爵士第一次到警察局长家里来做客。

关于这位爵士,谁都知道一大堆事。麻烦的是,他们所了解的都是互相矛盾的。有一些人因为他的教名相信他是希腊人,另一些人则斩钉截铁地说他出生在犹太居民区。从他的鼻子也无法判断到底谁说得对。因为这种鼻子在康沃尔郡和英国西南部诸郡都可以看到。他的名字没有列入《名人录》里面。有一次一个很有事业心的新闻记者打算给他写个小传,结果发现与他有关的各种记录簿和档案都有很多空白。传闻虽然很多,但都找不到事实根据。甚至,马赛法院的档案里记载他的犯罪事迹也是一片空白,传说马尔库斯爵士年轻的时候犯了盗窃罪,被一个到妓院去的嫖客告发了。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成了欧洲最有钱的富翁之一了。他现在正坐在这间摆满了爱德华时代家具的大餐厅里,从西服背心上往下掸饼干渣儿。

甚至连他的年纪也没有人说得清。或许给他看牙的医生是个例外,因为警察局长总认为根据牙齿是能知道一个人的年龄的。但是到了他这个岁数,牙一定不是真的了。这又是档案中的一个空白。

“咱们得看着他们一点儿,不能叫他们喝酒,对不对?”卡尔金太太笑着说,但还是站起身来,狠狠地盯了她丈夫一眼。“但是我想他们俩有许多话要谈,咱们还是走吧。”

门关上以后,马尔库斯爵士说:“我在什么地方看见过那个女人,总是牵着一条狗。我不会记错的。”

“我喝一点儿葡萄酒,您不介意吧?”警察局长说,“我不愿意一个人喝,但如果您真的不想——要抽一支雪茄吗?”

“不要。”马尔库斯爵士哑着嗓子说,“我不吸烟。”接着他又说,“我来找你——这件事不要外传——是为了那个叫莱文的家伙的事,戴维斯有些担心。倒霉的是他看了这个家伙一眼。纯粹是偶然的。抢案发生的时候他在维多利亚街一个朋友的事务所里。那个家伙找了个借口进来了一下。戴维斯担心这个疯子想要把他干掉,怕他出庭作证。”

“告诉他,”警察局长一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一边骄傲地说,“用不着担心。那个家伙已经在我们掌心里了。我们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被包围了。我们等天一亮就动手,等他一露面……”

“干吗要等啊?”马尔库斯爵士柔声细气地说,“把这个亡命徒马上抓起来不是更好吗?”

“他带着枪呢,你知道。在黑夜里容易出事故。说不定他要开枪,杀出一条血路来。还有一点。他还带着一个女朋友。要是他逃跑了,他的女朋友被打死,可不是好事。”

马尔库斯爵士把头俯在两只手上。他的手现在闲着没事干,桌子上没有饼干,也没有热水或者白药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叫他摆弄的。他轻声说:“你应该了解,从某一方面讲,这是我们的责任。为了戴维斯。如果出了乱子,如果那女孩子死了,我们会支持警察局,需要多少钱我们花多少钱。如果进行调查,我们找最优秀的律师……你当然知道,我也有朋友……”

“还是等天亮吧,马尔库斯爵士。请您相信我。干这种事我懂行。我过去当过兵,您知道。”

“这我知道。”马尔库斯爵士说。

“看样子那条恶狗又要咬咱们了,是不是?感谢上帝,咱们的政府是有胆量的。”

“是的,是的。”马尔库斯爵士说,“我敢说,战争肯定无疑要爆发的。”他的鱼鳞眼睛转到酒瓶上,“你要喝酒,请尽管喝吧,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