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少女(第4/6页)

“那位小姐没有提起过叫做松本的画家的什么事吗?”

“像我这样她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人,怎么会跟我说什么呢,虽然并不是说她目中无人。只是觉得有些贵族气质。人太漂亮了,使人难以接近,也不见得是好事。像阿荣那样的人,倒挺合适。”

“阿荣似乎也有些冷漠。从脸颊看上去。”

“嗯?是吗?”阿种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她可是个好人。”

“是啊!可怎么没有人来求婚,真不可思议。”

“有的哟,有过好几次。在这儿呆了9年了。以前常有人对她说,‘嫁给我吧,’还有很多人想照顾她,多得令她很为难。”

“可就这样下去也太可惜了。”

“不过关于阿荣,却从未有过什么流言蜚语。她总是说,没有比在这儿做一辈子更愉快的了。”

“假的吧。在我看来,她不嫁人似乎难以过下去呀。”

“这可是您的偏见。”

“阿荣的家人也不担心此事吗?”

“是啊,这倒是有些怪。像我这样的。多数以为好歹是为家里吃苦的。如果放了假,首先是回家,总想在家里好好地睡上一觉。回来之后互相没完没了地谈些有关自己家里的知心话。这应该是人之常情吧。可阿荣呢,连听也不听这些。就是妹妹来看她,她也似乎显得不耐烦的样子。她说,与其回家,还不如去看看戏,电影什么的为好。她并不是跟家里不和,吵了架而离家出走的。为什么这样,倒真让人觉得奇怪。”

濑沼想,这肯定与阿荣的性格秘密有关。其实像她那样的女人,从传统的日本式的血缘关系的羁绊的地狱中走出来了。即使她对狗表现出那样浓烈的情爱,而且工作又踏实,态度又乐观,可她骨子里,一定有冷淡的一面。她的健美与年轻大概就在于此吧。

她把那野性的热烈,深深地隐藏在成长于水中且一尘不染的健康身体内。

抱着狗躺在地上睡觉的阿荣与那用领袖衣遮掩身子去海边买廉价鱼的春子,年龄几乎相同吧。生机勃勃的野性美与落魄的纯真美似乎都是女性那赤裸的体态。濑沼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两种不同性格的各种画面。

于是,他便觉得,在这些画面的上方,阪见家的少女如同天仙,光辉夺目。

阿种似乎看出濑沼充满幻想的表情,于是问道:“濑沼先生对阿莱好像很喜欢啊。”

“是真的。”

“您可真说老实话呢!”阿种笑了,稍稍低了低头又说,“可是濑沼先生,她可是很难对付的哟。”

“像她那种人,假如真要对男性痴情的话,可是有些让人招架不住的。”

“讨厌!她可是好吃醋嫉妒心特强的女人呢。”

“是吗?”

“而且,非同一般人的嫉妒。”

“这有什么不好呢?”

“怎么说呢,她连那些被客人带来的女人也很在意呀。”

“是吗?可是在这种地方,对别人带来的女人也在意也太……”

“不单单是在意,她要不站在旁边偷听人家说话,要不就悄悄地窥视人家,这可是阿荣的病态呀!”

听到这话,濑沼感到好像看到了别人的隐秘似的说不出话来。阿种也不禁红了脸说道:“这可不能告诉阿荣呀。”

“唔。看来这已不仅仅是吃醋了。”

“我也这么想。可能是一种很棘手的病吧。并且是发展到很严重的程度了。”

“是病危吧?”

“濑沼先生总是赞赏阿荣,所以才不留神说起她的坏话来啦。”

“赞赏她的不是你吗?”

“这也是应该的嘛。因为的确难找到像她那样让人佩服的人。”

午饭后,濑沼去钓鱼。河两岸的芦苇枯黄。这是一条涨潮时海水倒流过来的淤塞的小河。是一个不见一只小鸟飞,万里无云的静寂的下午。濑沼闻着海滨潮水的味道,茫然地果坐在那里,差不多忘记了自己的垂钓。

阿荣患有那种怪病,完全出乎濑沼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来,又觉得这是自然的,正符合她的性格。总之想到这些,使人觉得清楚地窥视到了阿荣的身体的秘密。与其说是无聊,倒不如说是她那充满女性魅力的身体对他的诱惑。濑沼毕竟是男人。

从河岸边可以看得见海滨。拖鱼网的人已来了。然而既不见春子也不见阪见少女。濑沼想起阿种说过,阪见少女常与弟弟到竹田家少爷这儿来。于是他决定从竹田家门前顺路回家。听说竹田少爷患的是助膜炎,正在愈后疗养。有护士照料,所以总能闻到消毒水的味儿。十五六岁的少年,很胖,不像病人,有张带蔷薇色的圆脸和一双大眼睛。由于长期生病,还带有一种少儿的纯真感,这同富裕的教养融在一起,使女佣们感觉他是一个逗人喜欢的美少年。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狂妄的令人讨厌的感觉。就连他流小分头,也似乎特别可爱。他住的房间里总是铺着三床厚厚的棉被。天气一好,他也到房外的过道或草坪上来与女佣们一起玩。这时护士看见无事可做,也时常溜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