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幻想(第4/9页)

(啊,正是青春年少的小姐。男人,一张男孩般的脸。)夫人心想,嘴里却道:“您好。”

“我正喝茶的时候,它就跟着女佣出来了,马上就要扑上去。不过,夫人不在,我不便让它们交配。”狗店老板说。

“哦?”(圣诞节。我更要常出门。不能老呆在家里。)

“请原谅。”(小姐的衣裳大方雅致。脸色显得有点发冷。)夫人把煤气炉的火点燃。(红茶凉了。这小姐怎么一声不吭呢?真难办。要不让狗店老板把狗牵到院子里去?院子里晒的是什么衣服?点心呢?这位小姐是不是以为交了钱就可以这样板着面孔呢?不是身上发冷。一定是没向她问候。这不是什么好狗。咳,赞美它什么地方呢?对了对了,有好长时间没教训女佣使用煤气的方法了。)夫人在煤气炉前站起来。

“您带着狗去银座吗?”(哎哟,还说银座呢?)

“可不是吗?!银座街上一走,准有两三个人问我这狗是什么品种的。就在马路的正当中,一个外国人要买这狗,弄得我左右为难。”

(在银座街上走,我的脸没有呈现出明日黄花的神态吧?一张很少上街的妻子的脸。在银座街上走,我觉得我的家庭生活如梦似幻。更应该经常上街。)夫人看了一眼小姐。小姐依然把眼睛落在膝盖上的圣诞节专号《爱犬》杂志上。

“也请您顺便到我家里来。”(又是一句出人意外的话,这位究竟是什么豪门富户的千金小姐?)

“是带着狗一起去吧?”

“噢,可以邀请您吗?”小姐愉快地抬起头。

(那一双眼睛真像男人的眼睛。一个教养良好的小姐。我是否要明确告诉她呢?狗店老板应该说话。我们家的花花公子这样灵狮型的脑袋瓜是英国的新品种,十分高雅。小姐的狗的脸是美国型的。多么具有贵族气质的小姐。)夫人边想边说;“真像硬毛小猎狗,这毛长得多好,又白又漂亮,修剪得也非常精细。是用细发推子推的吗?”(幸好是坐着,因为它的姿势身段不敢恭维。)

“对,用的是修指甲的工具,各种形状的剪子齐全,十分好用。”

“哎呀。”(修指甲。)夫人如同想起不知从何处落下的一个梦幻。(就连剪子也是妇产科的器械。要说剪子的种类,妇产科的器械种类要多得多。修指甲的抓爪和妇产科的内格雷氏剪子形穿颅器。穿颅术。破碎的胎儿的脑髓。啊,我是——圣诞节。小姐那一双像男孩子一样无须修饰化妆的澄莹秀丽的明眸。丈夫的近视眼。要是米罗的维纳斯戴上近视眼镜……死者哟,即使汝等涂抹眼睛以显其大,汝之装束亦乃无谓。故乡的海港的天主教堂,父亲的医院做产科手术时的气味。)

“不站起来让我看一看。”(哼!现在应该把花花公子放开。)夫人抚摸着她的狗的脑袋,说:“花花公子,这就是你日本的新娘子呀。”

这时,狗店老板抓着脖圈的手一松开,花花公子猛然跳下长沙发,打算扑向母狗。

“喂,喂,快抓住它!”

花花公子脖圈上的银铃尖声响起来。小姐的狗依然继续着早晨的问候。

夫人耸肩低下头。(绝非故意。我绝不会故意摆出这副面孔。不过,对,这样反而不好。应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姐,说些什么好呢?修指甲。把恋人的相片摹在自己指甲上的法国女人。狗店老板怎么成了哑巴啦。这不是做生意吗?人的手上每一平方米就有8万个细菌。66微米。狗是66微米。人和猫都是60微米。想什么好呢?新枕。光着脚丫把丈夫的近视眼镜踩坏了,小姐。)狗的脖圈的银铃越响越激烈。(故乡的港口的教堂的钟。圣诞节。伪善者。)

“眼看圣诞节就要到了。”

“对。”

“我小时候看狗的杂志看得入迷,结果连神佛都不信了。”

(对这位小姐一无所知。也不说话聊天。处女膜。圣诞节雪橇的铃声。如男孩子一般多么纯洁的姑娘呀。就不许看一看脸蛋吗?小姐在婚床上一定会想起花花公子。啊,知道了。我已经爱上了姑娘。花花公子。是说像男孩子吗?我小时候别人就说我像男孩子。一起游泳的那个漂亮的少年。女子高中时的低年级同学,相貌出众。铃铛。唱诗班。少女们身体的节奏。故乡的港口的教堂。噢,我和这姑娘一起走出这房间该多好。居然说没有意识到,那是撒谎。我从一开始就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我只是假装忘记意识到这一点。姑娘心里也非常明白。我不想走出这房间。为什么?为什么觉得压倒这姑娘是一种幸福?男人。黑胡子。白鞋子。寄生在青蛙肺部里的血管虫。丈夫的显微镜里的性染色体。毒蛾。伊丽莎白女王。鲁克则-拉伯。男人。花花公子。我爱这姑娘。今晚去银座给她买狗饼干。花花公子。对,就用你发生学一样劳动的工资买修指甲的工具。妇产科的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