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第3/6页)

高秋一干就是一整天。这使宫子惊讶不已,没想到丈夫竟然还有这种性情。

天色变暗时,宫子来到院里叫高秋吃饭。原以为丈夫只是为了排遣一下内心的郁闷,玩玩而已,没想到院子收拾得规规矩矩、井然有序。

宫子又像往常一样,左手插在衣带里面,站立在旧貌换新颜的院子中。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对丈夫的变化一下子高兴不起来。

“邮箱那儿也变样了吧?”高秋显得很高兴。

“这棣棠也是你从那边移过来的?”

“对。”

邮箱前种着勾枝搭叶、枝叶繁茂的连翘和棣棠。每逢雨日,打着伞就没办法取出邮件。所以,衣服下摆总弄得湿淋淋的。这成了竹岛一家人长期头疼的一件事儿。每到下雨时,大家都说该把那树枝砍下去,却一直没人动手去做。

类似的事在这家里还有好几件。宫子觉得这种事儿哪家也是会有的,因此也并不在意。而且,不下雨的时候,那些雨天碍手碍脚的树又为家里平添几分风情。

可是今天,奋力改造院落的高秋却一下子把它给解决了。棣棠,分了几棵,被移栽到沿廊的落水管处。连翘被安排在邻家的厕所旁,遮挡住了这个不洁的地方。

在改变院子的同时,高秋无疑也在竭力地改变着自己的感情生活。

不过,宫子本身却难以从心底发生改变。她在历数丈夫性格的缺陷时,也发现了自己性格上的短处。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女儿的母亲,但却做不了高秋的妻子。可是,这“妻子”又是什么呢?

也许还是早些老了为好。

送走丈夫、女儿们,干完每天同样的家务,每天的10点或者11点便成了宫子倍感孤独的时间。她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于是,她就来到院子里,或者拔掉不断生长的杂草,或者为高秋没有看到的菊花分根移栽。一个人,她也懒得吃午饭。有时午饭要拖到两点多才吃。

今天,她在给玫瑰清除蚜虫时,发现一只美丽得惊人的大蛾子一动不动地趴在玫瑰上。宫子十分害怕,便走到远处。

“等他回来让他拿走。”宫子这时想到了自己的丈夫,站在那里不由得笑了。

门开了。宫子觉得那开门的声响十分熟悉、十分亲切。宫子转过脸去,原来是惠子。惠子穿着件淡蓝色的新衣服。宫子第一次见到惠子穿着自己不熟悉的衣服。

“请花匠来了?”惠子问。

“没有,是你爸干的。”

“我爸?他这是怎么啦?”

“你这个宝贝闺女不在了,心里太寂寞了吧。”宫子故意说是惠子的原因,可惠子却不理会。

“大不一样了。真漂亮啊。”

惠子站在阳光下,显得柔顺得有些憨直。望着惠子,宫子脸上浮现出微笑。

“来,进屋吧。”

宫子走进屋,洗着手。这时,她突然觉得肚子饿了。

“惠子,你吃午饭了吗?”

“我想吃寿司,最好是带青菜、鱼虾,别有腥味的。”

“你打个电话。我也要你那种。”

“毛豆还没熟吧。我特别想吃毛豆什么的。”

惠子一边说着,一边给常去的一家寿司店拨着电话。宫子觉得女儿就像旅行刚刚回来似的。

“真山他们一家子还那样?”宫子问。

“嗯。是这么回事儿。我有点不舒服,英夫非让我去看看医生。可我想还是问问您再说。这不,就回来了。”惠子用她那黑黑的大眼睛久久地望着母亲。

“噢。”宫子点点头,看了看惠子。按说是该有了,可她又觉得稍微早了些。

“也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吧。我老觉得不想吃饭,也浑身没劲儿。最烦准备做饭。”

“……”

“妈,你也有过这种时候?”

“有过。”

宫子结婚的第二个月就怀上了惠子。当时也是现在这个季节。

宫子想起来自己身孕有些明显时还和高秋去看过电影。那场电影叫《残菊物语》。自己当时流了许多泪,出来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真山他们家该高兴了吧。”

“我还没说呢。要是不是,多不好意思啊。”

“这没问题,肯定是。也不告诉英夫?”

“嗯——”惠子模棱两可地应道。

“什么时候去看医生好呢?”

“当然是越早越好。让大夫看看咱也就放心了。另外,听说现在有种针,对孕期反应挺好的。”

“我可不愿意去医院……”

“女人谁都这样的。”

“看医生的事儿就说到这儿吧。另外……”

“我现在累得是一点劲儿也没有。女人的生活就都这样儿?”

“这是因为你现在过得不舒服。”

“在人家家里过日子,真够受。我要是原来我的样子,谁都不喜欢我。可我就想让他们给我点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