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东京(第3/7页)

“是和妈妈一起来的吧。如果因为同妈妈走散了而很为难的话,我替你去找吧。”

“不了,妈妈去医院了。”

学生坐在初枝旁边,窥视着她:

“那让我带你去你妈妈那儿吧。”

“不了。”

“可我从上边走过时,你像是在悲伤地喊妈妈,所以我想怎么了,就过来瞧瞧的。”

“嗯。”

初枝点点头,想要转过身来,可感觉到年轻男子的气息就在近旁,于是低下了头,悄悄说:

“您是这儿的学生吗?”

“我吗?还只是一高的学生。”

学生似乎留意到,原来这女孩是个盲人。

“制服也不同。进了大学戴的是大学生的制眼帽,高中的帽儿是圆的。”

初枝依平日的习惯无意中伸出了手,可又匆忙缩了回来。

“摸摸也没关系的……”

学生摘下帽子递了过来。

初枝从这一顶帽子中着实感触良多。

不但学生的身影浮现出来了,而且好像触摸到了他的心。

抚着那留有体温的,并且染着油脂的帽里儿,初枝脸红了。

从帽子里传来一股超出失明少女那纤细直觉的奇异的亲密感。

初枝不由得低声说:

“好旧的帽子……”

“是啊,已经胡乱戴了三年。明年春天,我就上这所大学了。”

初枝摆弄着帽子的徽章。

“这是柏树叶,嗯,这两头细尖,这儿上有两个圆粒的是橄榄,你明白吗?”

“嗯。”

“可是,即便是和人说话,你也看不见对方,这滋味很不好受吧!”

“不过,人们差不多都会让我用手触摸一下,这样我就能了解对方了。”

初枝天真地说。

“原来是这样。”

学生似乎也认为确该如此,于是朗声说:

“你是用手触摸说话啊!”

初枝点了点头,但因想到学生没让自己触摸,反倒有些害羞似的说道:

“只从帽子,便可了解了。”

学生因这句不可思议的话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初枝,他总觉得这少女已经完全占据自己的心了。

“你真是个天真单纯的人儿。眼睛看不见,可怎能这么纯真呢?”

然而对于初枝来说,正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若不能诚挚地信赖他人,那世间就会一塌糊涂,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有这么美丽的眼睛却看不见东西,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家的老朋友中有位叫高滨的眼科名医就在这所医院,请他给你好好诊察一下,怎么样?”

“我从出生时起就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

学生痛惜着,转了话题。

“你在东京有熟人吗?”

“有。”

初枝犹豫片刻,从旁边的手提包中取出一张名片。

“是这位小姐……”

“咦?这不是礼子、我妹妹的名片吗?怎么回事?”

初枝瞬间紧紧握住了学生的手。

“妹妹?您的妹妹?”

初枝重复着。

“啊。”

“可是,你怎么会有我妹妹的名片呢?”

“在山上从她那儿得到的。”

“是了,是了,她从信州的温泉也给我寄过明信片。刚才不是提过一位叫高滨的眼科医生吗?礼子就是去他的别墅。”

“真想见见小姐……”

“这很容易,请您随时来。”

“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不是有名片吗?她叫圆城寺礼子。名片上清楚地标明了地址、电话。”

“圆城寺礼子……”

初枝悄悄地低声说。

“是什么字?可以往这儿写吗?”

说着,在学生的膝上展开手。

“嗯,……开始是圆字,会吗?一圆两圆的圆,然后是城池的城字……”

初枝紧闭两眼,仿佛看着发光的字雕刻在心上似的,一一点头。

“可是……”

她握住了学生的手指。

“还是让妈妈教我吧。”

好像留恋于这饱含着童稚爱心的习字,学生抬起了头。

初枝眼中忽地现出一抹阴影。

可初枝左手仍紧贴着学生的膝盖,右手温柔地握着学生的手指,像是在梦想着纯真的幸福。

手拉着手,却又像忘记了这是在大白天的小丘上,别人会看见等等。

这种无戒备的依赖感暖融融地传递过来,学生只是不可思议地感到少女的手竟是如此美妙。

“如果你想见我妹妹,那马上就和我一起到我家去吧,或者打电话叫妹妹来这儿也可以。虽说她是妹妹,可和我只差一岁,装模作样当姐姐,很可笑,瞎逞强,真没治!”

“可是,她却温和地对待我。这样漂亮的小姐,我还没见过哪!”

初枝眺望着远空,就像礼子在那里一样。

盲人想看的时候,即便是那里没有的东西,也会随时浮现于心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