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净化仪式(第10/29页)
“在所谓种族歧视事件中,我告诉科尔曼:‘我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和你站在一起。’我是故意对他这么说的,虽然也许并非完全出于投机、野心或怯懦的心态,不过他很快就认定那些正是我的动机。当时我想如果我留在后台消解反对的势力会对他更为有利,倘若我公开与他联手,而且,由于我肯定会被授予那个类似万灵丹、愚昧无知武器的绰号‘汤姆大叔’的缘故,反而会使一切变得无计可施。我认为我可以作为发自那阵线内部——而不是外部——的理智的声音,那些人因受到科尔曼所谓的种族主义言辞的挑衅,为两名学生的失败,对他以及学院进行不公正的诋毁。我认为如果我表现得机灵些,耐心些,我可以使得激情降温,如果不能影响那些最极端的对手,至少可以影响我们当地非裔美国人社团中有思想的、稳健的成员及其白人同情者,后者的敌意从来都只是被动和短暂的。我认为,我能够及时地——而且,我希望,越快越好——让科尔曼和控告者之间开展对话,并发表一篇声明,确认导致冲突的误解的性质,因而将这场令人遗憾的事件以某种较为公正的结论收场。
“我错了。我绝对不应当对我的朋友说:‘我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和你站在一起。’我应当说:‘我必须和你站在一起。’我应当反对他的敌人,但不是从内部以迂回曲折、隐晦误导的方式,而应该从外部,做出光明磊落、诚实的努力,以使他能从支持的话语中获得信心,而不是感到孤立以至于酝酿出毁灭性的自暴自弃的情绪,正是这种情绪发展成为伤痛,导致他与他的同事反目,以及从学院退休,并进而导致自我毁灭性的孤立,后者,我相信——对我来说要相信这一点是十分可怕的——导致,并非过于间接地,诸如那天夜里他死在那辆车子里那样的悲剧性的、毫无价值的、毫无必要的死亡。我当时应当大声疾呼,正如我现在以雅典娜教员中资深非裔美国人成员当着他以前的同事、熟人职员的面要说的话,特别是,当着他的孩子们——杰夫和马基,来自加利福尼亚,以及马克和莉萨,来自纽约——要说的话:
“科尔曼·西尔克在他为雅典娜学院服务期间从来没有以任何偏离公正的方式对待过他的任何一个学生。从来没有。
“所谓的错误行为从未发生过。从未。
“他被迫经历的一切——指控、面谈、质询——直至今天,今天,比任何一天都更令人感到,依然是对这所机构的抹黑。在这里,在新英格兰,历史上最大程度地表现出美国是个人决不屈从于吹毛求疵社团高压的地方——我们不由得想起霍桑、麦尔维尔和梭罗——一名美国个人主义者并不以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是规章制度,一名美国个人主义者拒绝盲目接受习以为常的以及被公认为真理的正统观念,一名美国个人主义者并不时刻按大多数人的礼仪和情趣的标准生活——再一次,一位卓越的美国个人主义者遭到朋友和邻居野蛮的践踏,以致他孤立地度日直至死亡,被他们道德的愚昧剥夺了他道德的权威。是的,是我们,道德上愚昧不堪的吹毛求疵的社团,毫无廉耻地玷污了科尔曼·西尔克的好名声,并以此贬低了我们自己。我特别代表那些和我情况相似的人讲话,那些人与他过从甚密,并因而了解他对雅典娜全心全意效忠的程度,以及作为教育家他奉献精神的纯洁性,但他们却出自于各种自欺欺人的动机,出卖了他。我再说一遍:我们出卖了他。出卖了科尔曼,出卖了艾丽斯。
“艾丽斯的死,艾丽斯·西尔克的死,正好发生在……”
我左边第二个座位上,斯莫基·霍伦贝克的妻子开始淌眼泪了,附近还有几个女人也哭了。斯莫基本人朝前倾着身子,额头轻轻地托在两只手里,他双手手指交叉着,放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做出一副模糊的类似祈祷的姿态。我猜想他是要我或他太太或其他可能看着他的人相信科尔曼·西尔克所遭受的不义行为令人无可容忍。我猜想他是想显出充满同情的样子,然而了解他身为模范丈夫所隐瞒的一切,他生活中的狄奥尼索斯层面,上述推断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
但,不谈斯莫基,聚焦在赫伯特·基布尔每一个字上的全神贯注的注意力,这种注意力在我看来却是发自内心的,足以让我想象在场的所有的悼念者都难以不对科尔曼·西尔克所忍受的冤屈感到悲伤。我怀疑,当然,基布尔对于他自己没有在幽灵事件中站在科尔曼一边的合理化解释是否是他自己的杜撰或是西尔克小伙子们想出来的一招,以便让他按他们的要求办,又保全他的颜面。我怀疑他的合理化解释是否能恰如其分地描述他的动机——当他说那句科尔曼痛苦地向我重复多次的话:“我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和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