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笼头(第3/8页)
还有两个人也在外面,坐在休闲椅上,在泳池的两边遥遥相对。其中一个叫欧文·科布,在“丹尼斯”里当厨子。不过他管自己叫斯帕兹,人们也习惯叫他斯帕兹了,而不叫他欧文或是别的什么绰号。斯帕兹五十五岁,秃顶。他看上去已经像块牛肉干了,但还总想多晒点儿太阳。现在,他的新老婆,琳达·科布,在K超市里上班。斯帕兹上晚班。他和琳达·科布总是能安排好他们的工作时间,凑到周末一起休息。
康尼·诺娃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正抬起上身,往她的腿上抹防晒膏。她几乎是光着的,只有袖珍的两件套泳装盖在身上。康尼·诺娃是个送鸡尾酒的女招待,六个月前和她那所谓的未婚夫——一个酒鬼律师——一起搬进这儿的。不过,她已经把那个人甩了。现在她和一个长头发的大学生住一块儿。我碰巧知道那个名叫里克的大学生现在不在这儿,去看他父母去了。斯帕兹和康尼都戴着墨镜。康尼的便携收音机正开着。
斯帕兹一年前左右搬进来的时候,刚刚离了婚。不过,当单身汉还没几个月,他就娶了琳达,一个红头发,三十多岁的女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碰到一块儿的。
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斯帕兹和他的新太太请我和哈利一起去他家做客,斯帕兹做了一顿很不错的晚餐。饭后,我们坐在他们的客厅里,拿着大玻璃杯喝甜甜的饮料。斯帕兹问我们想不想看家庭录像。我们说,当然了。斯帕兹就支起了屏幕和放映机。琳达·科布又给我们倒了些那种甜饮料。我跟自己说,看看也无妨吧?斯帕兹开始给我们放那段录像,是拍他和他死去的老婆去阿拉斯加旅行的事,刚开头是那个女人在西雅图上飞机。斯帕兹一边控制放映机,一边给我们讲解。死者那时有五十多岁,虽然有点儿胖,但仍很漂亮。她的头发很好。
“那是斯帕兹的前妻,”琳达·科布说,“就是第一任科布夫人。”
“她叫伊夫琳。”斯帕兹说。
第一任夫人在屏幕上待了很久。这样一边看着她,一边听他们谈论这个人,很有意思。哈利冲我使了个眼神,我知道他也有些想法。琳达·科布问我们还想不想再喝一杯,或是再吃点儿杏仁饼干。我们都说够了。斯帕兹又谈起他的第一任科布夫人。她还站在飞机的入口处,乘客们不得不绕过她才能登机。她微笑着,嘴一动一动地说着什么,但你能听见的只是胶片穿过放映机的声音。她一直冲着摄像机挥手,一直冲着坐在斯帕兹客厅里的我们挥手。她挥了又挥。每次第一任科布夫人出现在屏幕上,新任科布夫人都会说:“伊夫琳又来了。”
斯帕兹的录像本来可以放一整晚,但我们说我们得走了。哈利编了个借口。
我想不起来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了。
康尼·诺娃仰面躺在椅子上,墨镜盖住了半张脸,腿和肚皮都油光锃亮的。搬进来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她办了一次聚会,不过她管那叫为新房“暖暖房”。那时,她还没有把那个律师轰走,还没有和那个长头发的好上。她请了哈利、我,还有一大帮人。我们去了,但不在乎还有谁会去。我们在门边上找了个地儿坐下,一直坐到走也没动窝。不过,我们总共也没待多久。康尼的男朋友搞了一个幸运抽奖,奖品是为办理离婚提供免费的法律服务。谁离都不要钱。他递给大家一个盆,谁要是想的话,就从里面抽一张卡片出来。盆传到我们这边的时候,大家都笑起来,我和哈利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没拿。哈利也没拿。但我看见他往盆里瞟了一眼那堆卡片,然后摇了摇头,把盆传给旁边的人。
连斯帕兹和新任科布夫人都各抽了一张卡片。获奖的卡片在背面写着“持此票据者可免费办理一次‘非争议性离婚’”,后面是律师的签名和日期。那个律师是个醉鬼,但我还得说,日子也不能是这个过法啊。除了我们,所有人都把手伸进了那个盆里,好像那真的很好玩似的。抓到获奖卡片的女人还拍起手来,就像这是个什么游戏节目。“天哪,这可是我第一次赢点儿东西呀!”她居然这样叫了起来。有人告诉我,她的丈夫是个当兵的。不知道她现在还和那个当兵的在一起,还是已经离了婚,因为康尼和那个律师分道扬镳后,康尼·诺娃的朋友也变成了新的一拨人。
抽奖刚完,我们就出来了。我们给大家留下不太说话的印象,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很蹩脚地说了句:“我不敢相信我看见了我以为我看见的东西。”
可能是我说的吧。
过了一个星期,哈利问我,瑞典人——他是说霍利斯——找没找到工作。我们刚吃完午饭,哈利拿着一听汽水,坐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把电视打开。我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等着看他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像是在想什么事儿。之后,他按下了按钮,电视就变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