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笼头(第2/8页)
“那就是游泳池。”我说。
她点点头。“我们以前也住过一些带泳池的汽车旅店。但有一个游泳池,他们在里面放的氯气实在是太多了。”
我等着她往下说。她却打住了。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
“我想,我们别再浪费时间找别的地方了。就要这个吧。”霍利斯一边说,一边看着她。这次,她看了看他,点点头。他从牙齿缝里喘出口气。她也没闲着,打起了榧子。她一只手还扶着水池旁边的台子,另一只手已经不住地打起榧子来。吧嗒,吧嗒,吧嗒,就像在叫她的狗,或是想引起谁的注意。然后,她停了下来,用指尖划着台面。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霍利斯也是一样。他的脚动了动。
“我们回办公室吧,把事情敲定下来。”我说,“我很高兴啊。”
我是真的高兴。每年这个时候,我们总有很多空房,这几个人看上去还靠得住、信得过,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这可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霍利斯付的是现金:头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月的,还有一百五十块押金。我看着他点着五十美金面额的钞票。虽然他肯定没见过很多这样的钞票,但还是像老朋友似的管它们叫“美国格兰特”。我出了收据,交给他两把钥匙,说:“您都齐了。”
他看了看钥匙,递给她一把。
“好了,我们到亚利桑那了。你从没想过还会来亚利桑那看看吧,是不是?”
她摇摇头,摸着一片“祈祷树”的叶子。
“缺水了。”我说。
她松开叶子,转向窗那边。我走到她身旁。哈利还在割草,只不过现在割到楼前面来了。因为刚才提到过种地的事儿,我突然想象着哈利身前的机器是一架耕犁,而不是他那台“布莱克和戴克”牌的电动割草机。
我看着他们从车上卸下盒子,箱子,还有衣服。霍利斯抱着什么东西,有皮带从上边耷拉下来。我愣了一会儿,才看出来那是个勒马的笼头。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干,便把那些“格兰特”从钱匣子里掏出来,其实我是刚把它们放进去的,但就又拿了出来。这些从明尼苏达来的钞票,谁知道下周它们会跑到哪里去呢?可能会去拉斯维加斯。我对拉斯维加斯的了解,不过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点东西,加一块儿也就芝麻粒那么点儿吧。我可以想象得出,这些“格兰特”中有一张会摸着路跑到怀基基海滩去,或是别的地方,迈阿密,纽约,或是新奥尔良。我想着其中的某一张钞票在狂欢节中转手。这些纸币啊,它们可能会去任何地方,因为它们,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用钢笔在老格兰特的宽脑门上,用印刷体工工整整地写上了我的名字:玛吉。我在每一张上面都写了。就在他的厚眉毛上面。人们会在消费的时候,停下来,琢磨琢磨:这个玛吉是谁?对,他们会问自己:谁是玛吉呢?
哈利从外面走进来,在我的水池里洗了手。他知道我不喜欢他这么做,但他不管,照洗不误。
“那几个从明尼苏达来的人,”他说,“那些瑞典人,他们离家可真够远的。”他用纸巾擦干了手。他希望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长得不像瑞典人,说话也不像。
“人家不是瑞典人。”我告诉他。但他表现的就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
“那他是干什么的?”
“农民。”
“你怎么知道?”
哈利摘下帽子,放在我的椅子上,手挠着头发。他看了看草帽,又戴上了。他最好用胶水把它粘在头上算了。“这地方可没多少农场。你告诉他这个了吗?”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听汽水,坐在躺椅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什么东西,电视咝咝叫着打开了。他又按了几下上面的按钮,才找到他想看的,是个医院的节目。“除了种地,瑞典人还干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哈利已经开始看电视节目,他可能都忘了刚才问我的问题。警报响起来。我听见轮胎的尖叫。屏幕上,一辆救护车在急救室的入口前停了下来,红色的顶灯闪烁着。一个男人跳出来,跑过来拉开了后面的门。
第二天,男孩们借了浇水用的软管,从里到外地洗那辆客货两用车。不一会儿,我就看见那个女人开车出去了。她穿了高跟鞋和一套很好的衣服。我猜她是去找工作了。过了一阵,我看见男孩们穿着游泳衣,在泳池那儿折腾起来。其中一个从池沿上跃进水里,潜泳一直游到了对面,喷着水柱从里面跳起来,甩着脑袋。另一个男孩,就是前一天练压腿的那个,在泳池的另一边,趴在一块浴巾上。那男孩一直游着,从泳池的这头游到那头,再从那头游回这头,摸一下墙壁,轻轻踹一下,掉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