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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7/7页)

但仍会有漫长的午后,我们坐在泳池旁,在灼热的沙漠烈日下聊天;或半夜沿着霓虹灯照亮的大街散步,明亮的酒店就像海市蜃楼般立在沙漠中央;或靠在百家乐桌边的灰色栏杆上。所以,我们了解了彼此的人生。

乔丹的故事最简单乏味,他也是整个群体中最平常的人。他曾拥有完美的幸福生活和平常的命运。他是某种行政天才,三十五岁就拥有了自己买卖钢铁的公司,是个中间商,那令他过得很富足。他同一个美丽的女人结了婚,有三个孩子、一幢大房子和想要的一切:朋友、金钱、工作和真爱。这一切维持了二十年。然后,乔丹是这么说的,他妻子成长到不需要他了。他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竞争激烈的经济环境中以确保全家安全。那消耗了他所有的意志和精力。他的妻子做好了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职责,但逐渐,她的人生中开始需要更多。她是个聪慧的女人,充满好奇和智慧,知识面广。她贪婪地阅读小说、戏剧,去博物馆,参加镇上所有的文化团体,并热切地把一切都跟乔丹分享。他更爱她了。直到有一天,她想要离婚。随即,他不再爱她,不再爱他的孩子或家庭或工作。他为这个小家庭奉献了一切,保卫它免受外面世界的一切危险,用金钱和权力建筑堡垒,却做梦也没想到过堡垒会从内部塌陷。

他当然不是这么描述的,但我这么理解。他只是非常简单地说他没有“和妻子共同成长”。他太沉浸于公司,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在家庭上。当她跟他离婚,嫁给他一个朋友时,他完全不怪她。因为那朋友跟她完全一样,他们一样有品味,一样聪慧,一样享受生活。

所以乔丹同意了妻子想要的一切。他卖掉公司,把所有钱全给了她。他的律师说他太慷慨,以后一定后悔,但乔丹说自己真的没有太慷慨,因为他还可以赚很多钱,而他妻子和她的丈夫不能。“看我赌博你们大概想不到,”乔丹说,“但别人都说我是个伟大的商人。全国各地都有很多人要请我。如果我的飞机没有停在赌城,我现在大概会在洛杉矶,估计快赚到我的第一个一百万了。”

这是个好故事,但我总觉得有点假。他实在太好人了,一切都太文明。

其中一个问题在于,我知道他晚上从来不睡觉。每天早上,我去赌场掷骰子酝酿吃早餐的胃口时,一定会看到乔丹也在骰子桌上。很明显,他赌了一整晚。当他很疲惫时,就会去轮盘赌或21点区。一天天过去,他也一天比一天糟。他体重下降得厉害,双眼充满了红色脓液。但他总是很温和,非常低调,也从未说过他妻子一句坏话。

有时,当卡里和我在酒廊里或晚餐时,卡里会说:“你相信那个天杀的乔丹吗?你能相信一个男人会让女人把他毁成那样吗?你能相信他说到她时仍好像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婊子吗?”

“她不是某个女人,”我说,“多年以来,她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信仰的基石。他是个旧式清教徒,突然被转向球砸中了。”

是乔丹让我开始讲自己的故事的。有一天,他说:“你问了很多问题,但从没说过多少。”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兴趣问问题,然后他说:“你为什么在拉斯维加斯待了这么久?”

“我是个作家。”我告诉他,然后从那里起头。我发表过一本小说的事实令他们俩都刮目相看,这种反应总会令我觉得好笑。但最让他们惊讶的是,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并逃离了妻子和三个孩子。

“我猜你最多二十五岁,”卡里说,“而且你没戴戒指。”

“我从来不戴戒指。”我说。

乔丹开玩笑:“你不需要戒指,因为你戴戒指看着不对劲。”不知为何,我没法想象他开这样的玩笑,他可是从俄亥俄州来的,结过婚。他本应觉得这样说很粗鲁,或者也许他的脑子并没有那么自由,也许这是他妻子会说的话,而他会允许她这么说,坐着享受它,因为她能这么做而不受责备,而他不行。我无所谓。不管怎样,我跟他们讲了我的婚姻故事,在那个过程中,他们知道了我给他们看过的肚子上的伤疤是胆囊手术留下来的,而非战争伤痕。当我讲到那里时,卡里大笑,说:“你这胡说八道的专家。”

我耸耸肩,微笑着,继续讲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