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 第一章(第9/9页)
“他的活,让他干!”邓立钢的口气很硬。
石毕看了一眼吉大顺说:“他的肋骨可能折了。”
“只要还喘气,他就得把拉的屎给我铲干净了。”邓立钢寸土不让。
吉大顺挣扎着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肋骨,一只手接过了黑塑料袋,进卫生间去了。
石毕说:“这一脚踹得有点狠了。”
邓立钢骂道:“踹他是轻的,我他妈的真想把他的天灵盖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人脑子,还是猪脑花。”
除夕夜转眼就到了,我出差回来,没有进家,直接去技侦那里,陪小朱熬年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因为老婆跟我冷战就认怂。小朱百无聊赖地翻着公安杂志。看见我拎着一个大帆布兜子进来,眼睛顿时亮了。
“嘿,你还真来了!”
“男子汉大豆腐,说话必须算话。”我跟他开玩笑。
小朱说:“刚才,我媳妇摔了我的电话。”
“理解,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打开帆布包,从里面拿出来几个方便盒,里面装着几样卤菜,和一瓶白酒。
“嫂子咋放你出来的?”
“简单,她带儿子去威海了。”
小朱点点头,我找出来两个纸杯,往里面倒酒。
“我媳妇有格局,在这种事上不太像女人。”
小朱喝了一口酒,等着我往下说。
我伸出四根手指“四岁的时候,我俩在托儿所睡过一张床。”
“这么小就同居了?”
“这种关系,你说铁不铁?”
我笑着起身打开电视机,中央台正在播新闻联播。有人敲门,小朱起身开门。程果和彭程拎着大包小件站在门口。小朱不认识这娘俩,愣在那里。这个瞬间我脑袋里也出现了空白。
程果对儿子说:“彭程,叫叔叔。”
“叔叔新年快乐!”我儿子给小朱鞠了一躬。
小朱看看程果又看看彭兆林,有点犯懵。
我缓过劲来,心里开出了一朵一朵的小花,乐颠颠地接过老婆手里的东西。
“我媳妇和我儿子。看啥看?上手吧!”我的口气中带着炫耀。
小朱赶紧帮忙摆菜布碟。
我小声问程果:“票退了?”
程果咬着牙根小声回答:“我压根就没买。”
我偷笑,程果悄悄拧了我一把,我忍着疼大声问:“饺子啥馅?”
“猪肉酸菜,韭菜虾仁鸡蛋,刚出锅,趁热吃吧。”
桌子上八个菜,有鸡有鱼,吉祥如意。小朱吃得很开心,暂时忘了媳妇跟他翻脸的事。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饭桌上,注意着监听器那里的动静,邓立钢家的电话机没有一点声响。
电视里赵本山和高秀敏的小品《心病》,把我老婆和儿子笑得前仰后合的。我盯着程果那张笑颜如花的脸,在心里笑了,这个女人,咬牙切齿地翻小肠,关键的时候比谁都明事理,比谁都贤惠。这就是我的老婆,我无条件地爱她。
吃过饭,小朱戴着耳机坐在监听台跟前,我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监听仪表一动不动。
岩辉城那里窗外鞭炮声,响成了一片,飞向夜空的礼花映红了人们的脸。
宋红玉惦记桦原老家,没有一点胃口。
她说:“我想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邓立钢立刻掏出来手机说:“我替你打。”
他拨号把电话放在耳边:“喂,老爷子我给你拜年了!家里都好吗?”
宋红玉抢过来电话放在耳边:“爸,你跟我弟吃饺子了吗?”
耳机里老宋没有回答她。
“喂!喂!”宋红玉以为电话断了。
邓立钢从她手里拿下来电话,放在桌子上。这时宋红玉才明白,电话并没有拨出去。
“跟你说过多少遍?想家的心思可以有,电话绝对不能打。”邓立钢绷起了脸。
“老大,你也太谨慎了。”吉大顺小声嘀咕了一句。
邓立钢两眼一瞪说:“公安那边要是没设监听电话,我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球踢。”
邓立钢像个老中医,三根手指搭准了我的脉,他不动声色,一声不响,年过得死了一样寂静。我得了相思病,白天黑夜想着他,从各种角度分析他。这小子一身恶习,身上唯一软和的地方,就是念亲情。他父亲早亡,母亲有精神疾病。唯一的弟弟四月份刑满出狱,我希望,他能看一眼,熬刑四年的兄弟。我在监狱门口和邓家附近,布控了好几天。这只老狐狸又闪了我。
是秘密就有两面性,要么你掌握它,要么它控制你。我掌握不好邓立钢的行踪,邓立钢则在躲避我的追捕中,从未马失前蹄。
王八咬秤砣铁了心,我下决心跟他生磨,程果问,能磨出个啥结果?我说,铁杵能磨成针,木杵再磨也是牙签,我是什么料,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