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第12/13页)

“不去。”

圣子突然对高明感到了愤怒。

为何不问自己昨晚去了哪儿?为何不追究自己到底是否今晨到的东京?

有疑问的话,直截了当地问好了,没必要兜着圈子说“你母亲在担心”。

要打要骂都行啊。骂我偷情,骂我是淫荡的女人也行啊。

与其莫名其妙地体贴自己,不如那样更痛快啊。

“刚回来,怎么可能去啊?”

“但是,外婆不是最心疼你吗?”

高明到底想干什么啊?圣子背叛了他,他怎么反而变得更加温柔。

莫非明知圣子最感痛苦的,就是此时的温柔态度,他偏要那么做吗?

“人已经走了,回去也没用。”

“倒也是。可明明病危了,你怎么半途跑了回来呢?”

“昨晚说是已经脱离危险……”

说着,圣子的泪水又涌了上来。真是的,为什么跑了回来呀?

当然是有原因的。在老家,母亲跟姨妈重提婚姻大事,亲戚们也都带着诡秘的好奇目光。还有嫂子在娘家成了当家人。那里已没有圣子的立足之地。

那一切都让她不舒服,但仍旧没有撇下危笃的外婆半途跑回东京的道理。再多待一天,为何不可以?

这一想,圣子懊悔不已。不用别人说,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犯了错误。

因为已心知肚明,她不希望别人来点透。做了坏事,圣子自己比谁都清楚。

“我去公司。”

圣子像要斩断这种懊悔,站起身来。

“累了的话,今天休息的好。”

“为什么?”

“没,不为什么……”

高明含糊其词。圣子坚决地摇了摇头,走进大门边的浴室里。

正面墙上的镜子里映出她哭肿了的脸。

脸上疲惫不堪。但那不是夜行列车造成的,没准儿是因加仓井的勉强留宿。

高明知道这些,所以才说让自己“休息”的吧?

她用凉毛巾敷了敷眼睛,拢好头发后,走出了浴室。

高明已经返回到桌前,双手交织在一起,呆呆地坐在那里。圣子站在槅扇门后换上了连衣裙,然后坐在了梳妆镜前。

远处传来了回收旧报纸、旧杂志的吆喝声。上午的公寓中一室静寂无声。

室内的两人各揣心思。彼此不作声,各自怀着各自的鬼胎。

这会儿要是有一方突然发难,就会发生不可收拾的局面。保持沉默,或许尚可勉强维持两人的平衡状态。

圣子施了浓妆,掩饰哭泣过的面部。平时淡描的细眉,今日也格外浓重。

化完妆,九点半了。圣子先到外面买回牛奶、面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做了火腿夹黄瓜及生菜色拉,摆放在了盘子里。

“午饭,给您放在这里了。”

高明回过头来,不知为什么,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的高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是要去吗?”

“嗯。”

圣子点头后,没回头看高明,便开门出去了。

秋天明晃晃的阳光,使圣子一时间感觉晃眼。

出了家门,走到通往大路的小巷尽头,那儿有部公用电话。

圣子从手提包里拿出零钱来,拨通了娘家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接线的机器声,微弱的铃声响了几下,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圣子听着有点儿陌生,大概是来奔丧的亲戚吧。

“我是圣子,能请我妈妈来听电话吗?”

圣子像是对外人讲话那样,客气地说道。

“请稍等。”

几分钟后,母亲过来接了电话。

“啊,圣子,你在哪儿啊?”

母亲张口便像是带有责备的口吻。

“东京啊。”

“外婆去世了。”

“知道了。”

圣子粗声粗气地说。

“从昨晚开始,打过两个电话了,你上哪儿去了?”

“半道电车晚点了,没赶上新干线。今天早上到的。”

本来担心母亲问起不好回答。可真逼到那儿,谎话竟脱口而出。

“昨天晚上的电话,不是在东京打的吗?”

“不是啊,在大阪呀。”

“那,可真辛苦啦。”

善良的母亲,很容易就信了女儿的谎言。

“回去晚了就晚了,但是要跟‘三鹰’家里联系一下啊。”

“你跟先生说了我中午过后就出发了吗?”

“是啊,以为你早就到了呢。”

高明显然知道圣子下午就离开了山口,却什么都不说。

“那,昨晚一直在电车上吗?”

“是啊。”

母亲做梦也不会想到:女儿竟跟外面的男人在饭店里过了一夜。

“你马上能过来吗?”

“不行,去不了啊。”

“所以呀,走那么急干吗?真蠢……”

“但是……”

圣子想说“没办法啊”。其实她也对早回东京懊恼不已。

“昨晚我打电话,不是说稍好了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