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17页)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仍然感到困惑不解,不知道该做何感想。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真的喜欢她吗?她感到并不怎么喜欢。但他心肠好。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某种温暖、天真的善良,来得奇特,来得突然,几乎令她的子宫为他绽开。不过她觉得他可能对任何女人都那么善良。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奇特的慰藉。他是个有激情的男人,健康而热情。不过他或许不很挑剔,他可能像待她一样对待任何女人,他不太在乎是谁,她在他心目中仅仅是个女人。
也许那样更好。无论如何,他对作为女人的她是善待的,以前还没有哪个男人这样对待她呢。男人们对她这个人很善,但对作为女人的她则有点残酷,要么看不起她,要么全然忽视她。对康斯坦丝·里德或查泰莱夫人的她,男人们简直是彬彬有礼,但对作为女人的她则不然。而这个男人却不理会她是康斯坦丝还是查泰莱夫人,只顾抚摸她的腰臀和她的乳。
第二天她又去了林子里。这是个阴沉寂静的午后,榛树丛下,墨绿的多年生山靛枝蔓遍地,所有的树都在沉静中努力发芽。今天她几乎能够感同身受,觉得自己就像那些高大的树木,体内元气充足的体液在向上、向上涌,直涌到嫩芽的顶尖上,冲绽开小小的火苗样的橡树叶,那叶子呈现出如血的古铜色来。这就如同一股潮汐,喷涌而上,直冲天空。
她来到那片小空地儿,可他不在。她并没有太想他会来。那些小雏鸡儿在轻快地满地乱跑着,就像一些小昆虫一样,笼子里的黄毛鸡妈妈们则不安地咕咕叫着。康妮坐下看着它们跑,一边等待着。她只是等待,因此连小鸡她也没怎么注意。她在等待。
时间过的梦一样缓慢,可他没有出现。她并没太期待他能来,因为他从来下午不来这里。她必须回家用茶点了,可要走却要下一番决心强迫自己才行。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细雨。
“又下雨了吗?”见她抖落着帽子,克里福德问她。
“毛毛雨而已。”
她沉默地倒茶,还一门心思地想自己的事呢。今天她确实想见到那个猎场看守,想知道那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是真的!
“喝了茶以后要不要我念点什么给你听?”克里福德说。
她看看他,不知道他是否嗅出了什么。
“春天让人犯懒,我想先歇会儿,”她说。
“随你。不舒服,是吗?”
“不!就是有点累,春天人都乏。让伯顿太太跟你玩点什么游戏行吗?”
“不了,我还是听听收音机吧。”
从他的声音里她听得出他感到特别满足。于是她就上楼到自己房间里去了。从那儿她听到楼下的扬声器在高叫,发出某种傻乎乎的矫揉造作之音,像是一连串街头的叫卖声,是典型的老式叫卖声模仿,拿腔拿调的很做作。于是她穿上她的旧雨衣,从旁门溜了出去。
细雨霏霏,如同拉起了一道帷幕,雨中的世界显得神秘、寂静,但并不冷。她是匆匆穿过邸园的,跑得身上都热了,不得不解开那薄薄的防水雨布。
细雨潇潇,让这夜色下的林子显得更为幽静、神秘了。遍地的蛋和卵,半开半闭的叶芽和花蕾让这个世界显得神秘莫测。黑暗中,赤裸漆黑的树身隐隐闪烁着微光,似乎是它们在夜里脱去了自己的衣服,而地面上绿色的植物似乎在燃着绿光。
空地上还是没有人。雏鸡们几乎都藏到鸡妈妈身下去了,只有一二只冒险的小鸡还在草棚子下干爽的地方啄食儿呢。
原来如此!他没来过,他是有意躲着呢。也许是出了什么事,最好她去村舍里看看。
但她命中注定是要等待的。于是她用自己的钥匙开了小屋的门。屋里到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谷粒都收进桶里了,毯子叠得好好的放在架子上了,柴草都整齐地码放在角落里,那是一捆新草。风灯悬挂在钉子上,桌子和椅子都放回了原处,她曾经在那里躺过。
她在门道里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霏霏细雨似薄雾轻飘,随风潜入夜色中,但那风却悄无声息。万籁俱寂,树木挺立着,恰似强大的人,半明半暗,沉静但生机勃勃的。一切都充满着生机!
夜色浓了,她得回去了。看来他是在躲她。
就在这时他突然大步流星地来到空地上,他穿着油布夹克,像个汽车司机,夹克淋了雨,湿得发亮。他匆忙瞟了一眼小屋,向她简单行个礼,就转身到鸡笼那边去了。他默默地蹲下,仔细地查看一遍,然后把笼门都关好,让母鸡和小鸡安全过夜。
做完这些事他才缓缓地朝她走来,她还坐在凳子上呢。他来到廊檐下,站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