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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因斯跟了进去,耳闻目睹了一切。他看见那群年轻的淫妇在亵渎我主的神圣诞辰,趁女总管不在时大喝混合蛋酒。她们解开毯子。正是医生的情人杰热贝尔充当了上帝的工具,她说:‘咱们给他取名克里斯默斯吧。’另一个女人说:‘什么克里斯默斯,克里斯默斯什么。’这时上帝对老海因斯说:‘告诉她们。’于是她们个个身上带着污秽的臭气,都一齐嚷着朝向老海因斯:‘嘿,这不是博士大叔吗。瞧,博士大叔,圣诞老人给咱们送什么来啦,放在门口台阶上的。’老海因斯说:‘他的名字叫约瑟夫。’她们不再笑了,都盯着老海因斯,杰热贝尔问:‘你咋个知道的?’老海因斯说:‘上帝说的。’于是她们又笑开了,嚷着说:‘《圣经》里是这样说的:克里斯默斯,乔的儿子。乔,乔的儿子。乔·克里斯默斯。’135她们提议说,‘为乔·克里斯默斯干杯!’想以此让老海因斯不顾上帝的憎恨也喝酒,可他把酒杯掀往一旁。于是他只好监视和等待,他真等到了,上帝赐予良机,邪恶生出邪恶。医生的情人杰热贝尔从淫荡的床头跑来,还带着罪恶和恐惧。她说:‘他躲在床背后。’老海因斯说:‘由于上帝的厌恶和愤怒,你使用了成为你自己祸根的芳香肥皂,活该。’她说:‘你可以同他谈谈。我看见你同他谈过话的。你可以劝劝他。’老海因斯说:‘我同上帝一样,才不过问你的私通淫荡呢。’她说:‘他会说出去,我会被解雇。我会丢尽脸。’她身上散发出纵欲好淫的臭气,站在老海因斯面前,上帝的意志正在她身上起作用,她玷污了上帝收养孤儿的房屋。‘你一钱不值,’老海因斯说,‘你和你那群贱女人。你是执行上帝愤怒意图的工具,天网恢恢,连只麻雀也逃脱不了。你是上帝的工具,同乔·克里斯默斯和老海因斯一样。’她走开了,老海因斯一面等待一面观察。过了不久,她又回来,面孔摆出一副荒山野地里一只贪婪野兽的凶相。她说:‘我把他收拾了。’老海因斯说:‘咋个收拾的。’没有任何事瞒得过海因斯,因为上帝不向自己选择的工具隐藏他的意图,老海因斯说:‘你为上帝早已注定的意志效了劳。去吧,你竟可以不喜欢上帝,直到最后审判的一天。’她的面孔活像荒山野地里一只贪婪野兽露出的凶相,腐朽发臭的涂脂嘴唇里发出了对上帝的讥笑。于是有人来把他带走了。老海因斯看着他坐上轻便马车离开。他回来等待上帝,上帝对老海因斯说:‘现在你也可以离开了。你已经完成我给的使命。这儿除了女人的邪恶之外没有更多的罪恶了,不值得由我挑选的工具来监视。’上帝叫走,老海因斯便去了。可是他不断与上帝保持联系,夜里他会说:‘那个杂种呢,上帝。’上帝说:‘他还活在我的土地上。’老海因斯一直与上帝联系,一天夜里他烦躁不安,搏斗着大声喊道:‘那个杂种呢,上帝!我有感觉!我感到了邪恶的毒牙!’上帝说:‘这正是那杂种。你的使命尚未完成。他是我土地上的败类和恶果。’”

远处教堂的音乐早停息了。现在夏夜宁静,只有夏夜特有的种种声息从敞开的窗户传进来,海托华坐在桌对面,比任何时候更像一头中了圈套没及时逃脱的动物,现在被设圈套的人弄得十分狼狈,进退维谷。另外三个人坐在面前,正面看着他,差不多像是个陪审团。其中两人也凝然不动,女人的面孔严峻,像一块石头耐心地等待着,老头儿则筋疲力尽,像一支蜡烛被猛然扑熄了火焰而剩下的焦黑灯芯。惟有拜伦似乎保留着生气。他略微低着头,像在注视放在膝头的一只手,陷入了沉思,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缓缓地揉搓,呈现出一副像在聚精会神地注视指头动作的神情。这时海托华讲话了,拜伦知道这不是对他讲,也不针对房间里的任何人。“他们要我干什么呢?”他说,“他们认为我、希望我、相信我能干什么呢?”

没有任何回音;显然老头儿和女人都没听见。拜伦并不指望老头儿能听见,心想:“他不需要任何帮助。他才不呢。他需要的是阻碍。”这样想着,他记起自十二个小时前遇见他们以来,老头儿一直处于昏糊而又疯狂的状态,梦影般地跟随在女人背后走来走去。“他需要的是阻碍,他几乎到了绝望的地步,我看这倒是件好事,对她,对更多的乡亲。”他注视着那女人,轻声地,几乎是柔和地说:“继续讲吧。把你的要求告诉他。他想知道你要求他干啥。告诉他吧。”

“我想也许——”她说。她说话时纹丝不动,声音与其说是带着试探不如说十分迟钝,像是被迫说出什么难于出口成声的话,说出某种只可意会不便言传的事情。“邦奇先生说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