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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索亚神父舰长,”格列高利亚斯低沉的嗓音隆隆响着,微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是这艘,长官。我想,这艘船是环网时代有钱人拥有的那种三栖快艇,长官。我猜,就是那种可以下潜——甚至还能飞一阵子的东西。”
德索亚长吁一口气。“它怎么沉的,中士?”
视频上,身着制服的身影向芮提戈翘起拇指,然后两人一起朝水面游去。“我想它是被凿沉的,长官,”格列高利亚斯说,“船上至少有十具骨架……也许有十一二具,两个还是孩子。我刚说了,长官,这东西的装配可供它在任何海洋上行驶——还能随时下潜——这些舱门不可能偶然间全打开的,长官。”
德索亚向窗外望去,两个身穿战斗装甲的人影破水而出,在河面五米高处盘旋,水流从装甲上倾泻而下。
“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在陨落之后被困在了这儿,长官,”格列高利亚斯说道,“于是就决定干脆在此了结,长官。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神父舰长,可是我有预感……”
“我预感你说得对,中士,”德索亚说道,“快回来。”他打开登陆飞船的舱门,身着制服的两个人影朝它飞去。
在他们还未到达前,也就是德索亚依旧独自在舱内的时候,他举起手,郑重地向河流、沉没的飞船和埋葬在那里的一切祝福。教会并不认可自杀,但教会也知道,生存还是死亡,无人能知其必然。或者,至少,德索亚知道,就连教会自己也不会明白自身何时兴,几时灭。
他们留下了运动探测器,这些东西会向所有的传送门发射光束——虽然不能抓住女孩和她的同伴,但在这期间,只要有人从那条路过来,情况就可以传达给德索亚即将派至的部队。接着,他们便乘坐登陆飞船从NGCes2629-4BIV起飞,在星云缭绕的星球那光亮的边缘,把这狭小厚重的登陆飞船塞进“拉斐尔”号丑陋的躯体,加速逃逸出星球的引力井,以便传送到下一个目的地:巴纳之域。
此地和德索亚准备去旧地星系的路线极为接近——相隔仅六光年。而且,这里是大流亡前最早的星际殖民地之一,神父舰长幻想着自己可以瞥见旧地古时的容貌,心中有些期待。然而,德索亚在距离巴纳之域六天文单位的圣神基地中复活之后,立即注意到了巨变。巴纳之域的太阳成了一颗红矮星,只有旧地那颗G型恒星质量的五分之一,发光度也不到它的两千五百分之一。巴纳之域之所以能高度达到索美尺度的适应性指标,一来是由于距离恒星很近,仅零点一二六天文单位,二来是得益于多个世纪的环境改造。德索亚和手下在圣神护卫队的陪同下到达这颗星球时也发现,环境改造实在是太成功了。
早在陨落之前,巴纳之域就已被驱逐者游群蹂躏得惨不忍睹,而陨落本身,相对来讲倒还好过得多。在环网时代,这颗星球就曾是优势互补的矛盾体:这里有着发达的农业,主要种植来自旧地的进口农产品,诸如玉米、小麦、大豆,但同时,其学术职能也颇为强大——这里聚集着上百所环网最优良的小型学院。闭关自滞的农业星球与学术焦点的结合(巴纳之域上的生活倾向于模拟大约二十世纪初的北美小镇生活),吸引了众多霸主时代才华横溢的学者、作家和思想家来到了此地。
陨落之后,巴纳之域得到的抚慰,更多的是来自农业遗产,而不是知识的生产力。当陨落后五十年,圣神大规模抵达的时候,它那重生基督教的标志和基于佩森的政府仍然被抵制了好多年。巴纳之域已经实现了自给自足,并期望永远维持世外桃源的状态。直到公元三〇一六年,陨落后二一二年左右,天主教徒和那些以自由信仰者之名、松散地组织在一起的游击小队经过极其血腥的内战之后,这颗星球才正式由圣神接管。
现在,正如德索亚在陪同大主教赫伯特·斯特恩短暂的旅行期间所得悉的,这些学院早已被废弃,不然就是改头换面,变成神学院,供巴纳之域的年轻男女修习。游击队几乎已经灭绝踪迹,尽管在那条叫作“火鸡川”的河流的沿岸,那些覆盖着原野森林的峡谷地带,仍有残余的抵抗势力在活动。
“火鸡川”曾经是特提斯河的一部分,也正是德索亚和手下所要去的地方。在进入星系的第五天,他们就带领由六十名圣神士兵组成的护卫队和大主教的几名精英保镖去了那里。
他们没有遇到半个游击队士兵。特提斯河的这一小段流过开阔的峡谷,在高高的页岩悬崖俯瞰下,穿过旧地移植来的落叶林,又重新在长久以来已经被开垦为农田的地方出现——农田中偶尔点缀着几间洁白的农舍和附属外屋。就德索亚看来,这里不像是个发生暴力活动的地方,他也没碰到什么暴力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