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四章(第5/10页)

“我们的导演,乔治·安伯森先生想说几句话。

他为这次演出倾注了很多心血和创意,所以我请大家热烈鼓掌。”

我在掌声中走出来。跟迈克握手,亲吻博比·吉尔的脸颊。他们蹦下舞台。我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了精心准备的演讲,告诉大家萨迪今晚无法来到现场,但是我代表她感谢大家。

任何一位称职的演说家都知道要把焦点聚集到观众中的特别成员上,而我的焦点选定为第三排的一对夫妻,看上去像油画《美国的哥特式建筑》[173]中的男女。那就是弗雷德·米勒和杰西卡·卡尔特罗普,学校教育董事会的成员,认为萨迪被前夫袭击很不得体、应当不予理睬,从而拒绝我们使用学校体育馆的人。

才讲到第四句,我就被惊叹声打断。随后是掌声——一开始是零星的掌声,然后掌声。观众再次站起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何鼓掌,直到我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抓住我的胳膊。我转身看见萨迪站在我身边,穿着红色裙子。她的脸——两边脸颊——充分暴露。我惊讶地发现,一旦袒露,剩下的伤疤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这其中或许有某种普遍的原因,但我太过惊讶,无法弄清是什么。当然,那深而粗糙的凹陷,加上逐渐减轻但杂乱无章的针脚的确让人难以直视。还有那松弛的肌肉,再也无法跟右眼一起和谐眨动、大得不自然的左眼,再也不能跟右眼一起和谐眨动。

但是她在笑,一边脸颊在笑,笑得很迷人。

在我的眼里,她简直美如海伦。我拥抱她,她也回抱我,一边在笑,一边又在哭。她的裙子里面,整个身体像紧绷的电线一样弹动。当她再次面对观众的时候,每个人都站立起来,都在喝彩,除了弗雷德·米勒和杰西卡·卡尔特罗普。他们两个环顾四周,看到只有他们两个还坐着,不情愿地跟其他人一道站了起来。

“谢谢你们,”观众安静下来之后萨迪说,“我发自肺腑地感谢大家。尤其要感谢埃伦·多克蒂女士。是她提醒我,要是我不来这儿亲眼看看大家,我将终身遗憾。最感谢的是……”

最细微的停顿。我敢确定观众没有留意,这让我成了唯一知道萨迪差点在五百名观众的面前说出我真名的人。

“……是乔治·安伯森。我爱你,乔治。”

这句话博得全场喝彩,毫无疑问。在黑暗的时刻,连舞台都模糊不清时,爱的宣言总有这样的魔力。

7

十点半埃伦将萨迪——她已精疲力竭——送回家。半夜时分,迈克和我关上农庄大厅的灯,步入小径。“还想聚聚吗,安伯森先生?阿尔说他的餐馆一直营业到凌晨两点,他买了几桶酒。

尽管他没有卖酒执照,但我想没有人会逮捕他。”

“我不去了,”我说,“我已经疲惫不堪。

明天晚上见吧,迈克。”

我回家之前把车开上德凯的车道。他穿着睡衣坐在门廊里,抽着烟袋。

“非常特别的夜晚。”他说。

“是啊。”

“这位年轻女士展示了勇气。很有勇气。”

“确实。”

“你会好好对她吗,伙计?”

“我会尽力。”

他点点头。“这是她应得的,经历了上次婚姻之后。目前为止,你表现不错。”他扫了一眼我的雪佛兰。“今晚你或许该把车开着,停在她门前。过了今晚,我觉得镇上任何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可能说得对,但保险起见,我还是走了回去,就像之前的很多个晚上一样。我需要时间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我不断看见脚灯照耀下的她。穿着红色的裙子。优雅的脖颈弧线。平滑的脸颊……还有粗糙的半边脸颊。

等我到达蜜蜂树巷,走进屋子时,沙发床被折叠起来。我站在那里,疑惑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然后,萨迪在卧室叫了我的名字——我的真名。声音非常轻柔。

灯亮着,在她袒露的肩膀和一边脸颊映着柔和的光线。她的眼睛明亮而严肃。“我想你该睡这儿,”她说,“我想让你睡这儿。你想吗?”

我脱下衣服,钻到她身边。她的手伸到床单底下,摸到那地方,爱抚起来。“你饿吗?要是你饿的话,我有奶油蛋糕。”

“啊,萨迪,我已经饿坏了。”

“那就关上灯吧。”

8

在萨迪床上的那个夜晚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不是因为这一晚关上了约翰·克莱顿的门,而是因为又开启了我们的门。

做爱之后,几个月来,我第一次陷入沉睡。

我早上八点钟醒来。太阳已经升起,厨房的收音机里,天使们正唱着《我的男友回来了》。我能闻到煎熏肉的味道。很快她会叫我吃早餐,但还没到时候。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