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六章(第6/9页)
迈克·科斯劳脸上滴着奶油,突然喊道:“安先生!邓小姐!安先生!邓小姐!”
其他演员和观众也跟着喊起来,一边有节奏地拍手。我们手牵着手走上舞台,贝林厄姆又开始播放那该死的音乐。孩子们在我们两边排成队,大声吼着:“跳一个!跳一个!跳一个!”
我们别无选择,尽管我很担心我的女朋友会在奶油上滑倒摔断脖子。这是继萨迪·霍金斯节之后跳得最完美的一次。结尾的时候,我推萨迪的双手,看见她轻微地点头——来吧,我相信你——把她抛到我的双腿之间。她的两只鞋子飞到了前排座位边,裙裾飞到大腿上面……她奇迹般地站起来,双手伸向观众——非常疯狂——然后放到沾满奶油的裙子边,做了个女士屈膝礼。
孩子们也有他们的密谋,肯定是迈克·科斯劳唆使的。他们留了些奶油派,我们站在那里,淹没在掌声之中,至少五六个派从各个方向袭来。
所有的观众,几近疯狂。
萨迪把我的耳朵拉到她的嘴边,用手指擦掉我耳朵上的奶油,低声说:“你怎能抛下这一切呢?”
9
一切还没有结束。
德凯和埃伦走到舞台中央,奇迹般地避开满地的奶油。没有人想到朝他们扔一块奶油派。
德凯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埃伦·多克蒂走上前,用在教室上课的声音开始讲话,声音轻易地盖过了观众中的私语和笑声。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的约迪狂欢演出之后还有三场。”这又引起了一阵掌声。
“这是义演,”掌声停下,埃利继续说道。“我很高兴——是的,我非常高兴——告诉大家这场义演是为了谁。去年秋天,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学生,我们都哀悼文斯·诺尔斯的离去。他走得太匆忙,太匆忙,太匆忙。”
这时,观众一片寂静。
“大家都知道,一个女孩,一位学生中的佼佼者,在那场事故中留下了严重的伤疤。安伯森先生和邓希尔小姐已经安排罗伯塔·吉莉安·奥尔纳特今年六月在达拉斯接受外科整形手术。奥尔纳特一家不用出钱。约迪狂欢会会计西尔维斯特先生告诉我说,博比·吉尔的同学——以及整个镇子——已经保证,全额支付手术的所有费用。”
观众先是沉默,然后跳起来。掌声雷动。我看到博比·吉尔在露天看台上掩面哭泣。她的家人抱住她。
这是小镇上的一个夜晚,一处远离主要公路的小镇,除了住在这里的居民,没有人会关心。
不过没关系,他们自己关心。我看着博比·吉尔掩面哭泣。我看着萨迪头发上沾满奶油。她笑了。
我也笑了。她做出“我爱你,乔治”的口型。我做出“我也爱你”的口型。那天晚上,我爱所有人,我跟他们融在了一起。我从未感觉到如此有活力,活得如此开心。的确,我怎能抛弃这一切?
爆发发生在两周之后。
10
星期六,购物日。我和萨迪已经习惯一起去77号公路上的温加滕商场购物。我们肩并着肩,推着购物车,头顶播放着曼托瓦尼[133]的音乐。我们查看水果的价格,寻找最合算的肉类。牛肉和鸡肉,想要哪一块就能买到哪一块。这对我来说很不错,即便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我还是为便宜的价格感到惊叹。
那天,除了食物和日用品,我脑子里还想着别的:住在梅赛德斯街2706号的哈泽德一家,街对面的简陋排屋,就在李·奥斯瓦尔德即将安家的破烂二联公寓左边一点点。约迪狂欢会让我忙得焦头烂额,但那年春天我还是抽出时间回到梅赛德斯街三次。我把福特停在沃斯堡市中心的一处停车场,然后在温斯考特路坐公交车,在不足半英里开外下车。这三次去的时候,我总是穿着牛仔裤,磨损的鞋,和在旧货甩卖上买的斜纹棉布夹克。要是有人问起我的故事,我就说自己在寻找廉价出租房,因为我在西沃斯堡的得克萨斯金属板材公司找到一份守夜人的工作。这让我变成值得相信的人(只要没有人去查验),也解释了为什么大白天房子拉着窗帘,异常安静。
我在往返于梅赛德斯街与蒙哥马利—沃德百货公司的过程中(总是拿着报纸,打开到房屋出租版面),我看到哈泽德先生,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大个子,罗塞特不愿意一起玩的两个孩子,以及一个表情僵硬、走路时拖着一条腿的老妇人。
有一次,我无聊地经过充当人行道的车辙时,哈泽德的妈妈在邮箱边怀疑地瞅着我,但她什么都没说。
第三次侦察时,我看见哈泽德的皮卡货车后面钩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拖车。他和孩子们正在往拖车上搬箱子,老妇人则站在旁边刚刚变绿的马唐草边,靠在拐杖上,面带冷笑,那笑容可谓百味杂陈。我打赌是冷漠。我感觉到的却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