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八章(第16/16页)
我又向前走了一点儿,停下来,使劲呼吸。
某个地方——可能是染坊,也可能是编织房——有人喊道“侧着操我!”我吓了一跳,紧跟着这声惊呼响起一阵公牛咆哮般的大笑,我又吓了一跳。
不在这儿。
不见了。
或者从来就没存在过。
我失望了吗?恐惧?惊慌失措?实际上,都不是。我感到一阵释然。我想到,我可以在这儿住下来。很轻松。甚至很幸福。
真的吗?是的。是的。
靠近工厂的地方和公共汽车上,人们拼命吸烟,空气恶臭。但在多数地方,空气异常清甜。
异常新鲜。食物味道好极了;牛奶直接送到门口。
从电脑前撤离一段时间后,我意识到了我对那玩意儿多么上瘾,每天花数小时读那些愚蠢邮件的附件,浏览网页,而我这么做的原因跟攀登珠峰的登山家一样:因为它们就在那里。我的手机从来不响,因为我没有手机。真是轻松啊。除了大城市以外,很多人还使用电话合用线。多数人晚上锁门吗?他们才不呢。他们担心核战争,但我清楚地知道,1958年,人们会自然老死,除了试验,从没听说过原子弹爆炸。没有人担心全球气候变暖或者是自杀式炸弹爆炸者劫持飞机撞向摩天大楼。
如果我2011年的生活不是幻觉的话(我心里明白这一点),我仍然可以阻止奥斯瓦尔德。我只是不知道最终结果。我想我可以忍受这一点。
好吧。第一件事是回到森利纳,离开里斯本福尔斯镇。我会驱车开往路易斯顿,找到汽车站,买张票去纽约。从那里坐火车去达拉斯……或者,为什么不坐飞机呢?我还有足够的现金,航空公司的职工根本不会索要带照片的身份证。我只需交出票钱,环球航空就会欢迎我登机。
这个决定让我备感轻松,但我的双腿又变得跟橡胶似的。腿不像在德里时那样糟糕得只能坐下,但我靠在烘干房的墙上,撑住身体。我的手肘撞在上面,发出柔和的声响。一个声音无中生有地朝我说话。声音很沙哑。几乎是在低吼。那好像是来自未来的声音。
“杰克?是你吗?”声音后面紧接着是一阵连续的干咳。
我几乎保持着沉默。我本来可以保持沉默。
然后我想到阿尔在这个事情上投入了多少心血,我现在是他仅存的希望。
我转向咳嗽声传来的方向,低声说:“阿尔,跟我说话。报数!”我本来可以加上一句,或者继续咳嗽。
他开始数数。我朝着数字的方向走去,感觉着自己的脚步。十步之后——离我放弃的地方很远——我的鞋尖向前迈了一步,同时撞在什么东西上面,停了下来。我环顾一下四周。又吸了一口发出化学品恶臭的空气。然后,我闭上眼睛,开始攀登无形的台阶。爬上第四级台阶时,夜晚清冷的空气变成了令人窒息而温暖的咖啡和调料的气味。至少我上半身是这样。我的腰部以下还能感觉到晚上的清凉。
我在那儿站了足有三秒钟。一半站在现在,一半站在过去。然后我睁开眼,看见阿尔憔悴、焦急而消瘦的脸庞,踏进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