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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6/6页)

瘦子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这姑娘我要自己留着。”满基答道。

“你这个贼!你这个强盗!”外面的男人叫喊起来,官员们走到栅栏旁边,从里面向他吼了几句。

“那是我的姑娘!”这个原住民高声叫骂,浑然不知这样做是在惹祸上身。一位原住民翻译官叫来了一个客家人办事员,两人一起喊了查玉珍的名字。

“外面那男人说,你已经卖给他了。”客家翻译说。

“什么男人?”玉珍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

“就是那个神经兮兮的矮个子男人。”官员答道。玉珍从那人说话的样子,还有那副过于兴奋的表情,以及她丈夫那一脸的窘态中渐渐明白,自己被带到夏威夷原来是要卖到跟春宵院并无区别的地方。她再次感到自己仿佛被人用绳子绑住了手腕,尽管玉珍最后一次想起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跟那几个绑匪已经是几个礼拜之前的事情了,可那情形依然历历在目。玉珍并不慌张,她拿出勇气,击退了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恐惧。玉珍推开客家翻译官,勇敢地走到满基身边,站在他面前,让他看着自己。

满基往下一看,瞧见了玉珍的大脚、结实的身板和一双巧手,最后是那张算不上漂亮但充满魅力的面庞。他盯着玉珍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心想:“她值这个价钱。她能干活儿。”

满基用玉珍听得懂的语言朗声说:“这个女人不卖。她是我老婆。”

到现在为止,还从未有哪个夏威夷人或者美国人卷入了两个中国男人之间的这种纷争。两边的翻译官决定,这种误会还是让华人自己解决。于是原住民翻译说:“怎么样都行,可外头那人说,他为这姑娘付过五十块钱。”

“他说得没错。”满基说,“我出五十块钱赔他。”他解开了婚礼腰带,从孔家媳妇亲手为他绣的荷包里掏出五十块墨西哥银圆。对于赌徒满基来说,把这笔钱拱手让人就跟让他交出半条命差不多,他本来还想用它们做本钱翻上很多倍的,但如今他把这些钱从栅栏里递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最好咱们自己解决。”原住民翻译官悄悄说道,可妓院老板却破口大骂,因为他的摇钱树被人抢走了。满基听了以后,一个箭步蹿到栅栏边,“嚯”地伸出右臂穿过栅栏,掐住了那个神经兮兮的小个子的脖子。

“我要剥了你的皮!”他喊道,“我欠你的钱,我本本分分地还你了。”

“这边出什么事了?”惠普尔医生喊道。

“没什么事。”中国官员们干巴巴地回答。

“你,还有外边那个,为什么打架?”

“我没打架!”妓院老板说,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怎么会有人觉得他惹麻烦了呢。

“他们给你起了什么名字?”惠普尔问满基。

“看看这张纸就知道了。”

“对,满基。这名字不错。听起来很像夏威夷人。翻译,麻烦你告诉这位,我想请他和他太太为我干活。问他会不会做饭。”

“你会做饭吗?”原住民翻译官问满基。

“我是澳门最好的妓院里最好的厨子。”赌徒答道。

“我可不认为美国传教士能明白这个。”原住民心想。他对惠普尔说:“他会做饭。”

“告诉他,在甘蔗种植园干活每月三美元工钱,可是当厨子只有两美元,他老婆一个月五十美分。但是好处不少。”

“什么好处?”满基说。

“你能学英语,能学技术。你住在城里,这样你以后如果想自己开个商店……”

“我给你当厨子。”满基说,虽然惠普尔说的那些都很有趣,但这位年轻的赌徒敏锐地预见到一个额外的好处,胜过了其他任何好处:在城里,他离那些大赌场更近。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姬满基和他的客家妻子玉珍就成了约翰・惠普尔医生家的佣人。华人都蹲下来开始收拾行李。满基提起轻飘飘的铺盖卷儿,玉珍则背起沉重的木桶和提篮。提篮上仍拴着春宵院里那截绑她的绳子,这让她想起,正是走在前头那个机智聪明的男人把她从火坑里救了出来,正是那个男人用他珍藏的钱财买下了她的自由身。玉珍跟在他身后,被沉重的行李压弯了腰,她心中暗想:“愿老天爷保佑那个善人多子多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