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5/6页)
上述说法来自使用过华人劳工的本地甘蔗种植园主。华人在所有工种中的表现均远优于懈怠懒惰的夏威夷人。他们吃得少、遵守纪律、不易染病、头脑聪明,很快便可精通新工种。一旦接受训练,他们就能成为极好的木匠,对农活天生熟练。显而易见,雇主须保持威严,不可随意鞭打华工,尤其不可优柔寡断,因华工与所有东方人一样,均敬爱行使严厉权威之人,反之则遭其鄙视轻蔑。
华人劳工如此可贵,能为我群岛的种植园所用实属幸事。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勤勉的华工一旦合同期满,攒足工钱,便将返回中国。他们勤恳工作的好名声将传遍群岛,而他们带走的则是在别处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财富。蔗糖种植行业欢迎中华天朝子民。我们可以满怀信心地说,我群岛真正的繁荣将从今天开始。
华人就是在如此相亲相爱、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上岸来到了檀香木之国。甫一登上这片大陆,他们便分化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本地原住民想的是:“这地方住个五年还不错,之后我就能回到低地村了。”在他们之中,没有谁的决心比姬满基更加坚定。客家人却认为:“这真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我们不会离开的。”在客家人之中,也没有哪个比查玉珍更坚定。
如果说华人一意孤行,非要把这里叫作檀香木之国的做法激怒了夏威夷人,那么岛民们对其进行的报复则相当惊人。在海关那间热烘烘的小棚子里,一位移民局官员喊着:“好了!立正!那边所有的支那穷鬼!”没人动弹,所以他又喊了一遍,这次他一字一顿地说,“支那穷鬼,那边的。”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大吼大叫起来,“中国佬!排队!”
据说第一批华人到达夏威夷之后,岛民们曾问他们:“我们该怎么称呼你们呢?”这些游子中最沉稳的一位答道:“如果你们叫我伯爷,那就再好不过了。”伯爷的意思是大叔。打那以后,华人就全被叫作伯爷了。
轮到面对翻译官的时候,姬满基发起抖来,他明白自己很快就得做出一个与客家姑娘查玉珍有关的重大决定。然而玉珍带来的烦恼很快就被赶到了九霄云外。一位体格胖大、会说几句中国话的夏威夷官员冲姬满基前面那人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龙阿康。”那华人答道。
“这三个字里,以哪个字为准?”夏威夷人问。
“龙。”翻译解释说。
“怎么拼?”夏威夷人问。
“这个,”学识渊博的翻译官插嘴说,“在英语里,这个‘龙’字很难弄。既可以写成Lung,也可以写成Long,或者Ling或Liong都可以。”
大个子官员思考了一下。“Lung听上去傻乎乎的。”他烦躁起来,他并不是生面前这个华人的气,而是为老得给这些中国移民确定姓名而不胜其烦。突然,他的脸色开朗起来,露出一个慷慨的微笑,伸出肥胖的粗手对着劳工龙阿康。他盯住名字的最后两个字说:“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叫阿卡玛。你可别忘了。”
他一笔一画地把这个名字抄在一张白色的卡片上,说:“这个男人的大名叫作L.阿卡玛。”就这样,这位华工有了自己的夏威夷名字。阿康成了阿卡玛,阿吉成了阿吉纳。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名字阿伯,意思是可敬的人,成了阿帕卡。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无论什么东西,都能被夏威夷人拿来改造一番,于是本地原住民华工龙阿康就成了L.阿卡玛。
现在轮到姬满基了,翻译官问他的姓名时,他笃定地说:“我叫姬满基,叫我基就行。”
“他说什么?”夏威夷人问道。
“他说他想叫基。”
“怎么拼?”夏威夷人问道。得到对方的回答后,官员检查了几遍,觉得还不错,便写道:“这个人的大名叫作姬满基。”这时,狡猾的小赌徒感到他赢得了胜利。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品尝胜利的果实,眼前便出现了两个新问题。移民事务区的栅栏外面,有个细眉细眼的瘦子正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年轻的赌徒凭本能知道,这就是那个他不愿见到的男人。但那人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于是满基只好朝栅栏走去。
“你是带那姑娘来的人?”瘦子用本地原住民语言问道。
“是的。”满基老老实实地回答。
“从春宵院来的?”
“是的。”
“感谢老天爷!”这个神色紧张的陌生人长出了口气,“我缺新姑娘缺得要死。她看起来是个客家人吧?”
“是客家人。”满基说。
“见鬼!”陌生人不高兴地说,“他是不是要降低价钱?怎么弄了个客家人?”
“没什么价钱。”满基小心翼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