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5/6页)
“旧金山可以今后再来嘛。”玛拉玛殷切地说,弥加的目光一碰上她那双深邃的波利尼西亚人的眼睛,脑子里就成了一片茫然。就这样,尽管弥加为观赏美国西部风光长途跋涉了三千英里,如今却小声说:“我去把东西搬上船,虽然今天是安息日,可也顾不得了。”
在“迦太基人”号上,弥加并没花多少时间跟霍克斯沃斯船长谈美国,也顾不上跟船长的妻子谈夏威夷。他整天跟在玛拉玛身后转悠,陪着她看星星,赏海豚,观察不停变换形状的云朵。开始的几天十分寒冷,玛拉玛穿上了一件俄勒冈皮草大衣,缩在厚厚的毛皮里面的小脸蛋十分娇俏。当夜风刮起,将一撮毛皮吹得盖在她的眼睛上时,弥加心头一阵躁动,不禁抬手替她拂开,而她正好侧过脸碰到了他的手指。弥加触到了她那无比柔嫩的肌肤,他的手便停留在姑娘的脸颊上,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滑过她的脖颈,将她的双唇拉向自己的。这是弥加的初吻,一刹那间,他仿佛觉得有一大群海豚撞上了这艘船似的,把他惊得向后直退,而那高个子的夏威夷姑娘却大笑起来,逗他说:“我相信你从来没跟姑娘接过吻,黑尔牧师。”
“真的没有。”他承认。
“喜欢吗?”她笑着说。
“初吻本就该留到满天星辰的夜船上。”他慢慢地说,郑重其事地将姑娘拉到自己怀里。
事情的发展全在拉斐尔・霍克斯沃斯的意料之中。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年轻的弥加・黑尔一天比一天依恋玛拉玛。然而,他对这个小伙子的感情十分矛盾:他看不起他,想要让他吃点苦头;可与此同时,他却一次次意识到这位年轻的牧师和杰露莎・布罗姆利是多么相似。在餐桌上,小伙子对美国命运的看法也相当聪明,令霍克斯沃斯感到十分骄傲。到了第七天,他突然出人意料地对妻子说:“上帝在上,妮奥拉妮,要是这小伙子想娶玛拉玛,我会说:‘想娶就娶吧。’咱们家用得着这孩子。”
“别再招惹黑尔家的人了。”妻子求他,“另外,家里有个牧师,这可怎么好?”
“他这个牧师做不久的。”霍克斯沃斯信心十足地说,“看他那股子说干就干的劲头儿。”
当日下午,霍克斯沃斯船长把女儿叫进自己那间摆着一排排书籍的船舱说:“玛拉玛,你想嫁给黑尔家的小子?”
“我想是的。”她答道。
“我祝福你们。”霍克斯沃斯说,可等到女儿把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未婚夫领进船舱,请求岳父大人准许结婚的时候,霍克斯沃斯却对他极尽羞辱之能事。他围着挣钱的话题谈个没完,说什么当牧师的永远也别想赚到足够的钱来养活船长的千金,尤其是那些品味奢侈的姑娘们,而弥加・黑尔在耶鲁的象牙塔里习惯了清贫的日子,在横跨草原的马车队里干惯了苦活儿。忍耐了十五分钟之后,弥加终于忍不住说道:“霍克斯沃斯船长,我不是来挨骂的。牧师的生活体面而高尚,你的污言秽语我听够了。”
他跺着脚走出船舱,接连三顿饭都只愿意跟水手们一起吃。玛拉玛泪水涟涟地来找他,可弥加高傲地说:“除非船长亲自上门道歉,否则我绝不回到你们的餐桌旁。”又过了一天,妮奥拉妮和女儿对霍克斯沃斯船长好言相劝,她们说弥加做得对,大老粗船长这才总算投降。他吧嗒着一根雪茄主动找到年轻牧师。霍克斯沃斯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做出衷心欢迎的样子说:“很高兴我们家能有你这样的男人,麦克。明早我来为你们主持婚礼。”
他憎恨这个小伙子,可自己也想要这样一个儿子。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桩婚事会触怒老艾伯纳・黑尔,又或许是因为他觉察到玛拉玛这样有一半贵族血统的姑娘得嫁个靠得住的大男人。无论如何,霍克斯沃斯主持了婚礼。轮船缓缓驶入热带水域时,他把水手们全都叫到船尾,让玛拉玛和她母亲待在右舷,叫年轻的弥加・黑尔待在左舷,自己用低沉的嗓子主持了一场婚礼。仪式接近尾声时,船长高声喝道:“现在,新郎亲吻新娘,然后所有人发三份朗姆酒。威尔逊先生把船员分成两组。一半水手可以喝个痛快,另一半得等到晚上啦。”这场海上婚礼虽然粗俗却十分尽兴。“迦太基人”号抵达火奴鲁鲁后,霍克斯沃斯船长便立即为这对新婚夫妇换了艘船送至拉海纳,至于他自己,现在人家还不允许他进港呢。
“迦太基人”号的内河船驶入了拉海纳的海湾,四周逐渐簇拥起美丽的岛屿。弥加此时不禁屏住了呼吸,目不暇接地观赏粗犷的茂宜岛群山、柔和的拉奈峰山谷、贫瘠的卡霍奥拉韦高原还有莫罗凯群岛那雄伟壮观的紫色山峰。他对妻子轻声说:“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就被带到码头上去看鲸鱼在海湾里嬉戏玩耍,当时我一心觉得那海水里的正是天堂的倒影。其实我想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