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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兵荒马乱(第5/7页)

第二次遇到清兵是在又一个不知名的城镇。他们已经习惯不打听地名。这一次冒辟疆被捉住了,茗烟和董小宛却意外地躲开了搜捕。但是有惊无险。人们被集中在一起,有个清兵军官骑马而来,看样子又要挑人出来杀。冒辟疆觉得自己有点高,忙缩了脖子;又觉得自己比别人精神,忙比着旁边的人做了个无精打采的姿式,希望蒙混过关。第一个被挑出来的是一个衣着华丽干净的白发老翁,老人对清将道:“你不敢杀我!”清将惊讶地看他一眼道:“为何不敢?”

老人朗声道:“宁忘我是老夫侄儿。”说完用手抚摸雪白的胡子,斜眼冷笑。

清将滚鞍下马,辫子朝后一抛,抖拍两下袖子,单膝点地,唱一声:“扎!”行了一个满族的叩拜礼。随后起身道:“原来是宁丞相的伯父,末将有罪。”

老人指指人群道:“这些人也不能杀。”

“遵命。”清将退后几步,跳上马,把手一招,大叫道:“传令,撤。”

清兵纪律严明地离开了。冒辟疆和众人幸免于难,都去感谢老人。老人啐了一口道:“妈的,老子欠宁忘我那个大汉贼一条老命。”人们都没什么损失,只有冒辟疆没找到自己的马匹。

由于失了坐骑,道路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艰险了。步行令董小宛不便,何况是长途行走。最不便的还是她的容貌太招惹人,这一点使三人都感到不安。

他们在路边看见一户孤零零的人家,刚好有个女人站在门前审视他们。董小宛看中了她的农家衣裳,穿上它可以削弱自己的光采,免除一些麻烦。

那个女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瞧着董小宛,见她的衣服虽脏,却是一身锦绣,正是自己梦中所求的。村姑不相信她会要自己这身破衣裳,她迟疑问:“你出多少钱。”

茗烟道:“你要多少钱才卖。”

村姑胡乱道:“十两银子。”说完就羞红了脸,她的质朴本性把自己弄得不自在。

茗烟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朝她手上一塞道:“买下了。你把它脱下来。”

他本以为村姑会进屋去脱,谁知村姑看看手中亮晶晶的银子,欢喜得当场就脱了衣服裤子。她把衣物朝董小宛手中一塞,挥舞着手中的银子朝屋后树林跑,边跑边喊:“爹,爹,有银子啦,有银子啦!”茗烟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刚才差点就看到了她的Rx房。

董小宛换了衣裳,把头发整理成农家模样,一下子就变成了村姑。印证了人靠衣装的古话。后来,他们又幸运地买到一只毛驴。董小宛斜骑驴背,手里抱着茗烟解下来的银袋。

冒辟疆在后面赶驴,茗烟在前面牵驴,董小宛有时唱歌给他俩解闷。

在路上大约过了两个月,还是没能走到盐官城。这时候,清兵已经控制了这带地区,血腥的杀戳也不多见了。他们随时都有遇到清兵的危险。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牵着毛驴踏上了山路。

一天早上,董小宛从梦中醒来,他们在山洞里过夜。她发现冒辟疆不见了,忙叫醒茗烟。

她和茗烟走出洞穴找了很久,才在一处泉水边找到他。他半夜出来找水喝,不慎从陡坡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腰,正在浅草上呻吟,他无力站起来,更别说走路。茗烟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背到山路边。董小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坐在他身边只嘤嘤地哭。

幸而遇到一个叫松楚的道长。他约摸六十多岁,略通医道,且有侠义心肠。冒辟疆便在道观里疗伤。这是一处极荒凉衰败的小道观,年久失修,加之兵荒马乱,道士们都跑了,只有松楚道长一人。在冒辟疆疗伤期间,七八间原本已乱糟糟的木屋,经董小宛一收拾,就变得窗明几净,虽然简陋,却是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离此不远有个小村可以获得食物。

为了防止董小宛的美貌惹来横祸,松楚道长为她设计了几片面模,贴在她脸上竟看不出破绽。松楚道长端详着她,起初很满意,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她问:“是不是还有破绽?”

“这是个至命破绽。”道长说,“是无法弥补的破绽。”

“你的眼睛,”道长说,“太美了。无论怎样也掩不住它的光芒。它有三种色调,灰色、褐色、黑色,根据心情不同而变化。”

躺在床上动荡不得的冒辟疆,听他一说,心里一惊,自觉惭愧。他和董小宛相处这么久,虽也观察到她眼睛的色调,却从来没把它和她的心情的变化联系过。

这是一段相依为命的艰难岁月,这个破败的小道观像深刻的字碑,矗立在董小宛和冒辟疆的心中。

每个夜晚,冒辟疆都会被腰部的疼痛弄醒,董小宛总是在他身边。他万万没有料到一躺就漫长得没有尽头,其实谁也没料到。她安慰他说:“公子当年把我从死人都叫活了。我不信你这么大个活人有站不起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