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 第六章
吉大顺和宋红玉,被陆续押解到安全局,四个罪犯全部落网。为防止意外发生,我决定带着人犯连夜开拔。公安部有规定,外地警方来抓人,当地警察要配合。我不敢让绥录市公安局,知道这次抓捕行动。知道了,这几个人我一个都带不回来。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命案逃犯非常值钱,谁得到谁就抢功了。在绥录的地盘抓人,就是从人家的嘴里抢食。他们完全有权力,把罪犯扣下来。理由很充分,罪犯在绥录市生活了十年,他们在绥录辖区,犯没犯案子?我们必须查清楚了才行。
没有开囚车来,是因为不敢声张。四个嫌疑犯,带着头套脚镣和手铐,押在一辆中巴上,另外两辆车上,押着邓立群和宋红玉的弟弟。大家轮换着开车,一路人歇,车不歇。实在太困,就吃辣椒提神。
黎明时分,汽车开进加油站,给汽车加油。特警们分别押着嫌犯上厕所,甄珍押着宋红玉从女厕所出来,我押着邓立钢往男厕所走。宋红玉从头套下面的缝隙里,看见了邓立钢脚上的鞋。她认出来,是邓立钢走过来了。那双脚走到宋红玉的跟前。
宋红玉说:“老公,我在这儿呢。”
邓立钢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停住了脚。
宋红玉说:“这辈子没跟你过够,下辈子我还做你媳妇。”
甄珍狠狠地捣了她一胳膊肘,宋红玉疼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邓立钢说:“跟我在一起是一条死路。”
宋红玉说:“人生出来,就在往死的路上走。”
甄珍又捣了她一胳膊肘,宋红玉强忍着没喊出声来。
车辆上路,换葛守佳开车,林晖坐在副驾上,警惕地注意着前方的路况。杨博守着石毕,甄珍守着宋红玉。我守着邓立钢。四个人在路上的表现,完全不一样。石毕睡佛一样,一觉连着一觉。吉大顺彻底垮了,烂泥一样瘫在座位上。宋红玉一会哭一会笑。邓立钢腰板笔直,坐在座位上跟我聊天。他问我喜欢看什么书?我说,逮着什么看什么。他说:“我喜欢看侦破小说,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一共九本,我全都看过。”
我问:“哪九本?”
他说:“《血字的研究》《四签名》《回忆录》《归来记》《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恐怖谷》《最后的致意》《新探案》《怪案探案》。”
“电视里的法制节目看吗?”我问他。
他说:“必须看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口气挺大。”
“十年中,你两次跟我擦肩而过,这是事实吧?”他脑袋上蒙着面罩,看不到表情,声音里透出来的得意很是刺耳。
我说:“常言道,事不过三,你没逃过这个三。邓立钢,你记住,三是你的吉祥数字。”
邓立钢不服气,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说:“你看啊,你不使用信用卡,不乘坐飞机,不住酒店,不在公开场合留下任何身份信息。你以为如此小心谨慎,安稳的日子,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没想到十年后,咔嚓一声折在了我手里。”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睡吧,睡吧,到家想睡也睡不成了。”
邓立钢不再说话,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反正我不敢睡,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干得像有砂纸,在眼皮里面硬磨。
两千公里的路程,一口气干过来了。汽车开进雪城,我扯下邓立钢头上的面罩。让他往窗外看。
“你看看这是什么位置?”我说。
邓立钢眨巴着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他说:“我离开雪城已经十年了,这里我完全不认识了。”
我指着前面的红绿灯告诉他:“这里是青檀街和通汇街的交叉路口。”
“那我知道了。”他收回了目光。
我说:“当年你是从这里跑路的,审判也将在这里进行。邓立钢,你从起点回到终点了。”
邓立钢闭上了眼睛,懒得再跟我说话了。
罪犯押进了看守所,大家绷紧的神经松下来,立刻觉得全身瘫软。我组织了一场冰球赛,刑警队十二名警员,每组六个队员,在冰球场上激烈地厮杀着,双方队员,身体不断发生猛烈地碰撞。没上场的警员们在护栏后面,敲打着护栏呐喊。冰球传到我的脚下,我挥杆击球,冰球射入球门。看球的人吹口哨喊叫。有人把帽子手套扔进场子里。
杨博一把把我扑到了护栏上。热气喷在我的脸上。
我摘下头盔问他:“干一架吗?”杨博摘头盔:“来吧!”
我俩把头盔、冰球杆、手套都甩落在冰面上。看到我俩这个动作,队伍立刻乱了,两队队员相爱相杀地撕打在一处。场外看球的警员,兴奋地有节奏地敲响护栏助威。
老规矩,从冰球场出来,我们十几个男人赤身裸体,大汗淋漓地坐在汗蒸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叫人兴奋到发狂的绥录城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