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只普通木匣(第6/12页)

巴歇尔从他矮壮的枣红马背上爬下来,站在他面前,皱起眉看着他光秃秃的左臂,然后他解下头盔,将它夹在胳膊下面。“至少你还活着。”他用粗哑的声音说,“我见过更重的伤。”

“我也见过。”兰德说,“只是我必须从头开始学习用剑了。”巴歇尔点点头。大多数剑招需要两只手配合。兰德弯腰想要捡起伊利安王冠,明急忙放开他的手臂,把王冠捡起来,递给他,他将王冠在头顶戴稳。“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开始适应了。”

“你一定吓坏了。”奈妮薇缓缓地说,“你刚刚受了重伤,兰德,也许你最好躺下来。达弗朗领主,让你的人拿一副马鞍来,好让他把脚垫高。”

“他没有吓坏。”明伤心地说。约缚中充满了哀伤,她已经握住他的手臂,仿佛要继续扶稳他。“他失去了一只手,但这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他把它抛在身后。”

“羊毛脑袋的傻瓜。”奈妮薇喃喃地说道。她那只还染着森米的血的手向肩膀上的粗辫子移了过去,但她在最后一刻把手抽回来。“你受了重伤,你应该悲痛,你应该感到震撼,所有人都会这样!”

“我没有时间。”他对她说,明的哀伤几乎要撑爆约缚。光明啊,他没有事!为什么她会这么伤心?

奈妮薇继续低声嘟囔着“羊毛脑袋”、“傻瓜”和“蠢男人”,不过她并没有善罢甘休。“你肋侧的旧伤裂开了。”她几乎是怒气冲冲地说着,“流血不算多,但并没有停止,也许我终于能对它们采取些手段了。”

但尽管她努力地试了一次又一次,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旧能感觉到鲜血沿着肋骨一滴滴滚落,绞缠在一起的疼痛也没有减弱。最后,他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你已经尽力了,奈妮薇,够了。”

“傻瓜。”奈妮薇咆哮着,“你还在流血!”

“那个高个子女人是谁?”巴歇尔问。他总算还是个明白人,把时间浪费在无可挽回的事情上是没有意义的。“他们不会是让她伪装成九月之女吧?他们早就告诉过我,她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

“她的确是伪装成九月之女。”兰德尽量简洁地解释了一切。

“色墨海格?”巴歇尔难以置信地嘟囔着,“你怎么能确定?”

“她是真言者多结尔,不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一名蜂蜜色皮肤的罪奴主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悠缓话语高声说道,她的黑眼睛眼角上翘,头发上带着些许灰丝。在这些罪奴主中,她看上去是最为年长的,脸上的恐惧神色也最少,她并非不害怕,不过她能控制自己。“她是女大君的真言者。”

“安静,法纶蒂。”色墨海格回过头,冷冷地说道,她的眼神中带着会令所有人痛不欲生的承诺。痛苦女王以善于实现自己的承诺而著称,囚犯会因为得知落入她的手中而自杀——他们会用牙齿和指甲割开自己的动脉。

法纶蒂却仿佛没有看见她的眼神,反而用充满轻蔑的语调说道:“你不能指挥我,你甚至连侍圣者都不是。”

“你怎么能确定?”凯苏安也问道。她犀利的目光在兰德和色墨海格之间来回扫动,头发上的黄金月亮和星星、鸟和鱼也随之来回晃动。

色墨海格没让她有时间编造一个谎言。“她疯了。”这名弃光魔使冷冷地说道。她依旧如同一尊雕像一样站立着,明的匕首还插在她的锁骨旁边,她的黑色长裙上闪动着血水的光泽,但仪态一如王位上的女王。“古兰黛能够比我解释得更清楚,疯狂是她的专长,不过我可以试一试。你知道有人能听到脑子里的声音吗?有时候,非常罕见,有的人听到的是往生者的声音,兰飞尔说他知道我们纪元的事情,一些只有路斯·瑟林·特拉蒙才知道的事情。很显然,他听到的是路斯·瑟林的声音,而那个声音的的确确是真实的,实际上,这反而让他的处境更加可怕。即使是古兰黛也无法挽救能够听到真实声音的人。据我的理解,他最终的疯狂将……突然出现。”她嘴唇上笑意浮现,而她的黑色眼睛仍旧冰冷。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是否与刚才有所不同?洛根的面孔如同一副雕刻出的面具,不带任何表情,巴歇尔则仿佛仍然无法相信这种事情。奈妮薇张开嘴,瞪大了眼睛。约缚……很长一段时间里,约缚中充满了……麻木。如果明对他背过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坚强下去。如果她转身,那将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最好的一件事,但同情和山岳一般不可动摇的决心取代了麻木,明亮的爱让他觉得可以烤暖自己的双手。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他想用手抱住她。太迟了,他回过神来,将残肢挪开,却还是碰到了她。约缚没有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