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敛笔(第7/8页)

“这也是他命中的劫数,我也无能为力。”仓颉说。

于仲悲伤道:“无论如何,我也当他是我于仲的儿子,若是别人,或许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但他原本便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继续沉溺于此,他岂不是将荒废一生?”

仓颉听了,微微有些震动:“您说的也有道理。”

于仲一把握住仓颉的手:“神明,既然他是你的神笔,无论如何,请你救救他吧,就当是我求你了。”

仓颉转头看着屋子里的宣纸碎片,淡淡说道:“如果硬要让他振作,或许直接断了念想便好了吧。”

李水默默地看着床上的人,他已经连续睡了好几天了。

李水尽心尽责地喂了好几天的药和水,一步都不敢离开,但这人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弄得他好生担心。

他心里暗暗想到:不会真的杀生了吧,回去河伯会不会打我?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河伯早就因为自己频繁弄坏他的宝贝珊瑚而怀恨在心,找个借口将他暴打一顿也是情理之中,于是自言自语:“看来我要先下手为强。”

这么一说,床上的人似乎就颤了那么一下。

李水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后者立刻跳起来,要死要活地喊了一句:“娘亲我要死啦!”

李水怒火中烧:“你装什么睡啊?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一直昏迷不醒。”

那人吓得缩在角落,原来他不知这里是医馆,加上李水既美且蓝的脸庞,导致他直接怀疑这里不是人间,所以一直在装睡。

“浪费我时间……我还要找七情六欲的好不好。”

李水话音刚落,就被仓颉一把拉了过去。

后者一脸难以置信:“你在找七情六欲?”

李水点点头:“是啊。”

仓颉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水鬼需要七情六欲?”

李水皱眉道:“说实在的……其实我也没懂,反正这是河伯告诉我的,他说如果我找不齐,就会魂飞魄散……”

“河伯说的?难道他……”仓颉欲言又止,忽然掉转话头说,“如果我给你一个欲望,让你帮我做一件事,你愿意吗?”

李水不明就里:“什么事?”

仓颉说:“你先去拿走欲望吧。”

李水走进于豪的房间,脚一踩进去,顿时觉得有些无言,整个房间里铺着厚厚一层宣纸,李水捡起一张,发现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女人。

她很漂亮,但不知为何,眼神却有些不对劲。

于豪一直专心致志地画着,甚至没有看见走入房间的陌生人。

当他画完手中那画像的最后一笔,他的面前便会出现一个和画中一模一样的女人。

女人从不微笑,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始终淡漠地看着于豪,但后者却露出了如同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糖果一般餍足的微笑。

仓颉将于豪一把抓住,示意李水:“就是现在。”

李水立刻伸出手,在于豪的身上摸索着,一时间光芒万丈,名为“色欲”的图腾已经被李水所碰触到,图腾泛着诱人的色泽四散开来,一半被李水吞噬而去,另一半又进入了李水胸口的河图中。

当这个东西离开于豪身体的时候,他突然就软倒了下来,始终不肯放开的毛笔,也终于从手中掉落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墨水。

那被墨水浸没的神女的脸庞,依然像是一幅写意的山水画。

于豪已经很老了,如果按照人间的年龄计算法来计算,他现在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甚至要比他的父亲于仲显得更年迈了。

没有了色欲之后,他工工整整地记录了自己的一生,所见所闻,以及心中所想。他也跟着于仲学习医术,只几天,他便已经学得相当不错了。

他问于仲:“若是我离开之后,你可会想起我?”

于仲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无论你是什么模样,你始终都是我的儿子,我从未后悔过有你这个儿子!”

于豪闻言,泪满衣襟。

原本仓颉以为,他就会这样平静地去了,如果不是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答应于豪,要为他作画一幅。

他走进于豪的房间,忽然发现他正用他那已经颤颤巍巍的手,画着一幅画像。

那竟是巫山神女的画像。

为什么?

他的色欲不是已经被拿走了吗?

照理说,不应该有女色之情了啊?

仓颉看着于豪画完最后一笔,巫山神女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而这一次,已经年迈的于豪,伸手抱住了神女,竟然如孩童一般大哭不止。

“我好想你……”

他这样说道。

仓颉突然明白了。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色欲,这份感情已经融入了骨血,变成了一生的信仰。

即便得不到,也成为毕生的动力,已与他如影随形,一生都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