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往地狱之门(第12/13页)
“老桑,这个张小哥是跟你的吗?”向导远远看着他忙碌,悄声问那位老行商。
老行商摇摇头:“不是。我们是在戈壁边缘的小镇客栈认识的。他家是宛州华族人,但一向在瀚州做玉器生意,兄长醉酒在草原上打死了蛮族人,为了救命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他只好铤而走险,走这条道去宁州碰碰运气。唉,这个世道,求生真是不容易啊。”
“初次出门的话,手拙一点倒也可以理解,其他地方似乎也没什么破绽,”向导说,“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他为什么对游牧部落那么感兴趣?”
“年轻人的好奇吧?”老行商说,“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怀有浓烈的兴趣,不过等到我再大一些之后,就只对钱和自己的性命感兴趣了。”
两人一齐笑了起来。戈壁里行程艰辛,人们匆匆用过干粮之后,就早早地钻进帐篷里休息,营地很快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隐约的鼾声。但到了后半夜,一个人影悄悄从营地里走出,顶着夜风离开了营地,绕到石山的另一面,点亮了一丛篝火,这正是姓张的年轻行商。之前大家一起宿营时,他用火石打火的手法十分笨拙,但现在,他却根本没有用火石,只是用手轻轻一点,火焰就在呼啸的夜风中凭空燃烧而起,下面没有任何柴薪。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秘术士。
火光之下,他轻轻拈动着手指,火堆开始有规律地闪动起来,一下明一下灭,就像是给远处的人发出的信号。在连续闪烁了七下之后,远处也出现了微弱的闪光,他再一挥手,熄灭了篝火,在黑暗中轻声自言自语:“还有一天路程了。”
一天之后,商队来到了一片早已干涸的河谷。这里曾经有一条宽阔的河流,但现在河床里一滴水都没有,只有白森森的动物尸骨在阳光下反着光,把死亡的气息投射到人们眼里。
看着那些白骨,行商们都有些不舒服,那位见惯了世面的老行商却依旧和向导谈笑自如。姓张的年轻行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一会儿看看河床,一会儿把手放在额头上眺望远处,像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都注意,要起风了!”向导大声喊道,“看好牲畜,捆好货物,不要慌张,听我的指挥!”
随着他这一声喊,天色变得阴暗起来,远方的天空浑浊不清,就像是有人在搅动池中的泥水,一阵阵隐隐的呼啸声传来,夹杂着打得人脸生疼的沙石。这是西南戈壁中常见的裹着沙石的风暴,行商们初见时都觉得惊恐,当商队被风暴卷在其中时,更是有一种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的错觉。不过经历过一两次之后,也就慢慢适应了,只要听从向导的指挥,就不会有事。他们手脚麻利地把骆驼牵到一起,围成一圈,让骆驼跪下,商人们则都在圈里趴下,死死抓住缰绳,做好了准备。
沙暴很快到来了,所有人都不敢乱动,只是死死地制住牲畜,努力在沙石的缝隙里艰难呼吸。风暴带来的压迫力让每一个人都有即将被活埋的可怕错觉,但向导早就告诉过他们,宁可被沙石埋起来,也绝不能站起来奔逃,因为不管是人还是骆驼马匹,绝不可能跑得过风,在风暴里奔跑的唯一结局就是被大风卷走,像羽毛一样随着狂风乱飞,最后活生生地摔死撞死。
“挺住!都不要动!无论如何不要动!”向导声嘶力竭地在风声中叫喊着。
人们咬紧牙关,终于挺到了风声渐渐弱下去的时候,风暴慢慢止息了,大家这才挣扎着站起来,抖掉身上的沙土,体会到自由呼吸的畅快感。就在这时候,一个行商发出了惊呼声:“张小哥!你在做什么?”
人们这才发现,那个姓张的黑脸年轻行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骆驼圈子之外,在他的面前,一个人正悬浮在半空中,身体努力挣扎着,却难以动弹,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牢牢捆住了。这个悬在半空的人,是商队里另外一张陌生面孔,一个姓宫的中年商人,一直沉默寡言,一路上几乎没说过几个字。谁也不知道姓张的年轻人为什么要找他麻烦。
“我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向导怒吼一声,拔出了随身的长刀,“一路上不停地打听沙漠游牧民,不知道想干什么……”
他嘴里骂骂咧咧,就想要挥刀冲上去,姓张的年轻人却扭过头来,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文身: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色蝎子。
向导如遭雷殛,一下子呆立原地,他的刀落到了地上,身体也开始筛糠一样地颤抖。姓张的年轻人已经重新拉起袖子,若无其事地转回头,不再看他一眼。
“原来是……原来是……我还以为……”向导结结巴巴地说,“请您……办您的事……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