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普拉特卡的结局(第3/4页)

霍扎特科上尉咆哮着说但愿他们别再烦他了。在那一天之中,大包围圈逐渐缩小。那天下午,最近的警备司令部打电话来问是否需要军事增援。上尉无礼地呵斥道:“不需要,这是我们的工作,不干别人的事。”此外,还有一些秘密警察从布拉格赶来,中尉与他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后来就干脆下令军士长送他们去火车站。

赫鲁伯警官怒吼道:“什么,你要我们回去?他杀了我们三个兄弟,而你们的人才死了两个,你们这些蠢货!我们比你们更有资格负责抓捕他,你们这些戴着钢盔的傻帽!”这场争吵才刚刚停下来,又有宪兵和猎场看守人在另一边吵了起来。宪兵怒斥道:“别挡我们的道,这不是猎兔子。”猎场看守人说:“你们赶紧走。这是我们的森林,我们有权在这里,难道不是吗?”来自萨扎瓦的娄赛克做起了调解,他说:“行啦,伙计们,别犯傻了,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人可以干涉。”猎场看守人反驳道:“那是你说的。那个人从一个小孩那里抢走面包,而那个小孩正是猎场看守人忽勒卡的女儿。这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就是这样。”

到了晚上宪宾布下了包围圈。夜幕降临之时,每个人都听到自己身旁的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脚踩在泥地上发出的咯吱声。“站住!”这些人像报数一样依次快速喊出这个词。“不要动!”此刻的寂静显得既沉重又可怕,黑暗中只能不时听到这片区域的中央有干枯树叶碰撞摩擦的声音,还有沙沙的雨声,咯吱咯吱的踩踏声,以及来复枪或皮带发出的锵锵金属碰撞声。时间已接近午夜,黑暗中有人叫喊道:“站住!”然后开了一枪。此刻传来一种奇怪的摩擦声,然后响起大约30次沉闷的枪击声。他们都朝那个方向跑去,但是另外一个人叫喊道:“往后退!所有人都不要动。”他们有秩序地往后退,包围圈再次形成。但是直到现在他们才完全意识到他们要抓的人藏身在黑暗中,他已经走投无路,他们随时准备发起猛攻。他们每个人都无法抑制地战栗起来。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就像很轻的脚步声。天啊,要是能看见东西就好了!上帝啊,如果有光就好了!

天空开始出现朦胧的曙光。每个人都试着辨认身旁的人的轮廓,他们为彼此贴得这么近而大为惊异。渐渐地,他们能看清包围圈中间那片茂密的灌木丛或杂木林的轮廓(那是打野兔时藏身的地方),但是那里太安静,简直无一点声息。霍扎特科上尉焦躁地扯着他的小胡子,他心里想:该死的,我们还得等,否则——

赫鲁伯大声说:“我要去那边看看。”上尉轻蔑地哼了一声。他转向离他最近的几个宪兵,说道:“你们去。”于是五个宪兵朝灌木丛奔去。灌木丛中传来“咔嚓”一声响,那是树枝断裂的声音,突然一切都静止了。霍扎特科上尉对宪兵叫喊道:“站在原地不动。”然后他自己慢慢朝灌木丛移动。接着灌木丛中冒出一个宪兵宽阔的背影,他拖着一具蜷作一团的尸体,帮忙抬脚的是一个留着海象式八字胡的猎场看守人。他们身后的霍扎特科上尉皱着眉头,脸色蜡黄,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他抹了一下前额,气喘吁吁地说:“把他放在这儿。”他环顾四周,发现宪兵们很惊诧,队伍也排得不整齐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声吼道:“你们在看什么?解散!”

宪兵们带着困惑散乱地朝树篱边那具瘦弱、蜷缩的尸体走去。那正是欧普拉特卡。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臂骨瘦如柴,干瘦脖子上那张瘦削而铁青的脸被雨水浸透——天哪,不幸的欧普拉特卡,他真是矮小得可怜!啊,他的背后中了枪,一只耳朵后面有一个小伤口,还有这里……他中了四、五、七枪。跪在尸体旁边的霍扎特科上尉站了起来,他不快地清了清噪子,然后心神不安地、几乎是胆怯地抬眼看。他面前的宪兵排成一长排,他们肩负来复枪,刺刀闪闪发亮。天哪,这些身材魁梧的宪兵就像坦克一样,他们横着站成两行,控制着呼吸,如同在参加检阅。另一边是黑压压一群秘密警察,他们一个个矮矮胖胖,左轮手枪把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穿着蓝色制服的铁路员工健壮结实,坚忍不拔。穿着绿色衣服的猎场看守人强壮有力,他们留着络腮胡子,身材瘦高,面色砖红。上尉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啊,这场面真像一场葬礼。他们排成一个方阵,好像准备鸣礼炮一样。霍扎特科上尉咬着嘴唇,他的情绪不受理智的控制,居然觉得悲痛起来。那个小矮子僵直地躺在地上,就像一只被子弹打成蜂窝的乌鸦,而猎手们都在这里。上尉咬牙切齿地喊叫道:“该死的!你们就不能找个麻布袋之类的东西吗?把尸体清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