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泪滴岛(第7/8页)

“趁着头脑还清楚,塞西莉亚给我讲了她的故事。安妮·玛丽活到了四十九岁,从来没有身体上的毛病。塞西莉亚很喜欢她,把她当成好朋友,她们已经相识很多年了。有一天,这个好朋友清晨醒来,洗了个澡,换上了干活穿的衣服,走出屋子来到谷仓里,在房梁上系上了一根绳子。在天亮之前,当她的丈夫还在睡觉的时候,她上吊了。乌尔夫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发现谷仓的大门打开着。他害怕里面的猪会跑出来,于是他冲出房间,穿过院子,进入谷仓,试图把猪赶回去,却发现所有的动物都挤在远处的角落里,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据说,当时他转过身,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吊在房梁上。没有说明,没有解释,没有警告,也没有财务上的问题。”

“根据塞西莉亚的说法,邻居们对这件事的反应很平淡。不好的消息总会平息的,就像大海吞掉沉没的船只。他们宰了所有的猪,就像是把证人灭口,他们还把房梁拆得一根不剩。在安妮·玛丽的葬礼上,塞西莉亚碰了碰哈坎的胳膊,问他这是为什么,这不是质问,只是在问一个明知道没有答案的问题。哈坎却愤怒地甩开了她,说他怎么会知道。或许他真的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中获利。哈坎毫不犹豫地接管了乌尔夫的农场,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王国,他把这视作一种慈善行为,仿佛是在帮助这个悲伤的人。”

“塞西莉亚的嘴唇有些干裂。我很担心她,让她留在长椅上,我去拿些点心来。这是一个令我无比后悔的决定。我不该打断她的话。当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长椅上空荡荡的。我看见人工湖边围了一群人,我朝他们走去。塞西莉亚站在水中央,水刚没到她的腰部。她看上去很平静,双臂交叉在胸前。她那白色的家居服已经湿透了。这个姿势让我想起了在河水中洗礼的教徒,等待牧师把她浸在水下。一个男护士冲了过来,一把抱起塞西莉亚,她的体重很轻。我跟着他们进了养老院,他们急匆匆地带她去做身体检查。”

“我定了定神,回到她的房间,里里外外地翻了一遍。屋子里的东西少得令人吃惊,在搬进来之前,她应该把大部分物品都卖掉了。抽屉里只有几本书和一些文件。书都是些童话,没有《圣经》,也没有小说。在她的衣橱里,我发现了这个皮革挎包,塞西莉亚曾经是一名教师,我想她是用它来装课本。我把它偷了出来,因为我需要一个包,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手袋,而是一个尺寸正好的挎包,可以装下我的记事本,还有其他证据……”

妈妈和我突然同时站了起来。有人正在进入公寓,前门被打开了。我们听到了防盗锁链被拉动的声音,先是很大的一声响动,然后是轻微的试探声。我亲眼看到妈妈在我的要求下打开了锁链,她一定是在我转过身后,又把它锁上了,她害怕爸爸真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我们听到有人在楼下摸索着,试图打开锁链。妈妈哭喊着:

“他来了!”

她开始争分夺秒地收拾起证据。每个证据在挎包里都有专门的位置,她整理的速度奇快。较小的东西放在前面的夹层中,更大一点的,包括生锈的铁盒子,都放在后面的大袋子里,高低有序,没有浪费分毫的空间。很明显,她之前也这样做过,把所有的证据分门别类,一有风吹草动就随时准备离开。妈妈瞥了一眼通向屋顶花园的大门,说:

“我们需要另找一个出口!”

爸爸欺骗了我们。他对我们撒谎,然后坐上直达航班,打算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他马上就要上来抓我们了——这是看到妈妈激烈的反应后,我最初的想法。不过,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爸爸并没有大门的钥匙,唯一的可能是马克回来了。

妈妈已经收拾好了挎包,打算把它背在肩膀上。我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阻止了她逃跑的想法。

“不是爸爸。”

“是他!”

“妈妈,不是他,真的不是他。请稍等一会儿。”

我对她厉声说道,心里焦躁不安——这两个我一直尽力分开的人,终于要在这个令人抓狂的时刻见面了。我叫妈妈待在原地,也不管她是否会听我的话,就匆匆地下楼,来到走廊里。马克不再尝试打开锁链,只是用脚别住大门,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看样子是打算打电话给我。我完全陷入了妈妈的故事当中,没时间通知他,也忘了自己要给他打电话的承诺。我早该猜到他的反应了——他对我很担心。我故作平静地说:

“对不起,我没有打电话,但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我不想说得危言耸听,这会把马克吓到的。但我的确有些惊慌失措,经过多年精心构建的谎言,马上就要被拆穿了,我甚至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我挥手示意他后退,然后把大门推上,拿下锁链,再把它重新打开。马克刚要说话,突然他停住了,目光投向了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