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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事?”周天浩很是一惊。

“是啊!我可听说,陈然上次在党校还上演了一次全武行,有吧?”卫子国问。

周天浩更吃惊了,道:“听谁说的?小事,小事!”

孟瑶端着杯子,对着周天浩说:“卫秘书长,可不能老占着周校长,我们也得……”

“来,来,大家轮流来!”卫子国说,“自由地喝,痛快地喝,尽情地喝!”

周天浩虽然喝着酒,但心里却有些沉重。陈然在党校的事,本来他以为处理得还算干净,现在连卫子国也知道了,说明这事早已经被外界传了个底朝天。只是党校这一块,最近都在忙着纪委的调查,还有人事上的变动,忽视了。而且,卫子国说陈然就要出事了,这话出自湖东原纪委书记的口,不能不让人相信。陈然的情况,周天浩也不是一点不清楚。都是南州干部,虽不能说知根知底,但大体上的了解还是有的。但他没有想到,问题有这样严重。想到这,他自己心里上一凉。卫子国说再喝一杯,他竟一点也没含糊地喝了。喝完后,他呆坐在椅子上,一瞬间,他感到脑子里有无数条不断变幻的线,牵扯着,牵扯着,让他的脑子生疼。人,如果都能清清洁洁的多好!可是……

脑子里事情多了,酒劲也就上来了。周天浩竟然毫无防备地吐了。卫子国赶紧道:“怎么了?真不好意思。周校长应该不是……看来是太……这样,我送周校长回去休息吧,周校长,你看……”

周天浩说:“真对不起了,我有点不太……我先回去了。子国,你也不必送了,让司机送一下就行。”

卫子国说:“这哪行,我得送。”

两个人下了楼,周天浩坚持没让卫子国送,只是让司机送他到离宾馆还有几十米的地方,然后让司机回去了。他瞅了个没人的地方,蹲在路边,好好地吐了一回。按酒量,他真的没醉,可是,头却又真真实实地晕得很,胃里也难受。酒入愁肠,就格外不同了。关键还是心里想的事情多了,许多事一下子缠住了,缠着缠着,就让人发紧。一紧,就必然炸了。吐完后,他觉得一阵空,人也懒得站起来。路边的夹竹桃,在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气息。而在不远的地方,一对恋人正依偎着。大概是他惊动了他们,这对恋人正在慢慢地向树荫深处游动……

周天浩蹲了会儿,才慢慢地站起来。嘴里发苦,脑袋发晕,他撑着回到宾馆,开了门倒头就睡。可是刚刚睡了十来分钟,大脑就异常地清醒了。不仅清醒,而且清醒得让他自己也感到可怕。这不是一般的清醒,是太清醒了。就像一盘被清洗过的磁带,干干净净地摆在面前。里面的纹路、走向、过往与未来,都清楚地呈现着。他就像一只被高高举起来的小虫子,在明亮的光下,全身通亮,无处可藏。四十多年来的道路,先是稚嫩得如一滴露珠,再是明亮得像一枚贝壳。稍后,里面有了一些灰尘,但那不是本质的,而是一种出于自私和自卑的保护。可是,再后来呢?他看见灰尘越积越多、越积越厚了。终于,灰尘之下,他的那颗本来纯净着的心,慢慢地变得沉重、自利和贪婪了。他低下头,就仿佛又看见综合楼承建的市二建的老总杨平,在他的办公室里,递给他一只装满了现金的公文包。那里面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按周天浩的工资算,那得拿上好几十年。他与杨平拉扯了起来,最后,杨平走了,包丢下了。这包在他办公室的底层柜子里放了十几天。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而且,他心里在惧怕。直到有一天,杨平在酒后告诉他,放心吧,马国志校长那儿,我给他在市里买了幢别墅,仅装修就花了我40多万。你这点算什么?放心!绝对放心好了!

这笔钱至今存在省城的银行里。周天浩不敢把它拿回家,也不敢存在南州,就自己开车专门跑了一趟省城。在交给银行存款员之前,他只是猜测了钱的大概数字。可是等到一清点,竟然是50万。这让他站在银行里犹豫了足足十几分钟,直到存款员催他,他才递了存款单。这一纸小小的存款单,如今放在他党校办公室抽屉的底层。他没有再拿出来看过,更谈不上在吴雪面前吐一点口风。依吴雪的个性,要是知道他一次收了杨平这么多钱,还不马上吓昏死了?就是老岳父,也不能容忍的。老岳父这个人,在官场上行走了几十年,经他手提拔的干部,成百上千。他也不是不收礼,但收得有规矩。办成事的收,没办成的一概不收。一万元以下的收,一万元以上绝对不收。周天浩当党校副校长的第一天,老岳父就专门请他喝了一次酒,在酒后,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番。老岳父说:当一个官,想不进入规则难。但要官之有道,官声大于一切啊!你还年轻,一定得重名轻利,以图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