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5页)
那里面还有一个大号棕色信封,她还没打开信封。她把信封拿起来—重重的,里面装满了纸。她掀开封口,掏出里面的手稿:一页又一页,打印在轻薄的便宜纸上。
1967年,迈克·吉利斯皮把我的心掏了出来,让它撞在库明努勒海滩的石头上。可我居然奇迹般地愈合了,过上了没有心的生活。现在我仍然活着,仍然在呼吸,还能给你讲述我身上发生的故事,一个天真的年轻女孩,爱上了世界上最闪耀的明星。这算是则寓言,含着对他人的告诫。
这是她的故事,她身上发生的事。她还记得写这些的时候,那是她去爱尔兰的两年后。她坐在打字机旁,熬夜写下这些文字,速度快得惊人,她自己的思绪都快跟不上打字的速度了。
朱恩想起老式打字机的声音,不禁微笑。不知为何,电脑键盘轻柔的啪啪声如何也比不上那种声音带来的愉悦感。她开始读这些文字,一个受伤的年轻女孩写下的文字。
读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她觉得这太悲哀了,这些记忆。她早已不是那个女孩了。那个女孩成了如今的她身上的一部分,但她不想再回想,再重温那份痛。她现在懂了,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心痛的时刻。她身上发生的事并不特别,并没有让她变得不一般。那不过是生而为人的一部分。毕竟,许多书都是因为心碎而写出的呢。她也曾从这些书中寻找安慰,它们让她意识到,她并不孤单。
她把纸塞回信封里,重新封上了信封。
迈克和马洛喝得很欢乐。迈克弄了瓶帕蒂酒,正给观众斟酒,好像在说“有我一杯,就有你一杯”,接着,他说了几首民乐的名字,让马洛演奏:《爱尔兰之车》(The Irish Rover)、《茉莉·马龙》(Molly Malone)、《月出》(The Rising of the Moon)”……书店里的气氛快要转成喧闹了。
最终,艾米莉亚喊了停。她感觉迈克不太清醒了,她不知道让所有顾客在这个点儿喝得不省人事是否合法。于是她默默给马洛打手势,让他开始收拾摊子,不管迈克的反对—他若是有机会,恐怕会通宵狂欢吧—人们渐渐离开了,一阵热情洋溢的拥抱与亲吻之后,迈克也回了匹斯布鲁克之臂。艾米莉亚知道他肯定会径直去酒吧里交新朋友,但她太累了,没法亲自去陪他。
她有点生马洛的气,因为他不肯收她的钱。
“这是我这几周玩得最开心的一次了。为迈克·吉利斯皮演奏?要我一条右胳膊我都愿意,我不想收钱。”
“但是你要说了你不收钱,我就不会请你了。”艾米莉亚讨厌利用别人的好脾气。
“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没什么。”
“那我下次就绝对不请你了。”
“下次可以给我付钱,但这次不收,我自己也很享受。这也算是为你父亲做的。”马洛露出善意的微笑,“你继承了他的那种魔力,你知道吧。人们都愿意为你做事,跟他一样。你会越来越好的。”
“那就谢谢你了。”艾米莉亚很感激。马洛的演奏绝对给这个夜晚添了彩。“之后几周这就是大家都要谈论的话题了。”她笑道,“我还以为会出什么事呢。他虽然年纪这么大了,却还是难以控制。”
“他确实是个传奇人物。”马洛用假装的凯里郡口音嘲讽道,边说边扣上外套扣子。
碧觉得有些头晕之后,便离开活动,回了家。所有人都对她布置的橱窗赞不绝口,她挽着迈克·吉利斯皮的手臂站在橱窗前留影,她找回了从前的自己。自从离开《炉火》杂志,她就失去了这种感觉。妈妈碧像是某种外星生物,她仍然不习惯这一身份。
于是她回家时一心想着这一夜,不停地给比尔讲,比尔今天还特意提前下班,回家照看莫德。但他似乎心情不好,完全不感兴趣。
“我的老天,”比尔说,“别再唠叨那什么书店的事,说个没完了好吗?”
碧惊讶地张大了嘴。
“唠叨?”她说,“我有很努力不唠叨呢,真是谢谢你了。”
“抱歉。我只是想,你都没钱可拿。我觉得我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那这么说,你能听我讲莫德午餐吃了什么吗?还是要听她的便便是什么形状?大部分新妈妈都爱说这些。我可没你那么幸运。没有人跟我谈有趣的事。我要是听起来像是对这件事过于执念,那很抱歉,夜莺书店现在是我生活中唯一有趣的事……”
她没意识到,自己感觉很没面子,嗓音也越提越高。比尔举起一只手,让她停下来。
“我去睡觉了,已经快凌晨了。我六点就得起床。抱歉。”
他就这样走出了房间。
碧很震惊。她双臂抱胸,不想就这样放过比尔的过分行为。她现在不能追究,但她明早要给托马西娜打电话,在“二人世界”订一顿晚餐,在没有争议的场合,一次性解决他们的问题。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婚姻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