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3页)
莎拉若是对休有什么不满,那也从来没说出口过。从表面来看,他近乎完美,非常有魅力。她想,她会担心只是因为她对爱丽丝的保护欲。她没有证据证明休不正经。他的行为挑不出错来,家庭活动也积极参加,还很贴心,要是说他玩得太疯,也算不得什么,因为爱丽丝的朋友都是那样。他收入不错,不是个吃白食的。再说了,他要是为了钱,巴塞尔顿一家也没什么钱。他们家是典型的资产上富有,金钱上贫穷,相反,他们更需要休。
莎拉把她对休的疑虑都藏在心里,她得学着放下这些想法。是时候把爱丽丝交出去了,她还会是匹斯布鲁克庄园生活的一部分—没了她,庄园是撑不下去的—但她是个独立的女性。莎拉不会通过爱丽丝要钱。有个能支持她的丈夫确实是好事,等她决定生孩子时能靠得住。莎拉对她女儿的能力很有信心,但她也知道,爱丽丝承受着多大的压力。谁也无法否认,钱总能让情况好些,尤其是做母亲时。
“那我在那儿设个大门好吗?”
迪伦的声音惊到了莎拉,让她回过神来,考虑眼前的事。
“好,这段时间还要把它锁住。我觉得那小屋不安全,可别害谁受伤了。”
迪伦点点头,但他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莎拉在一张种植计划图上乱画起来。她无法直视他。她想,他肯定知道了。她真希望能跟人谈谈,但她又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性。连自己的秘密都保守不好,还怎么能替别人保守秘密呢?
“好的。”迪伦站起身来,“我也该走了。天黑得越来越早了,白天变短了。”
“是啊。”白天,黑夜,莎拉说不清哪个更糟糕。白天她可以不停地做事,但她也得伪装给所有人看,从拉尔夫到爱丽丝,甚至还有邮递员,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这让她疲惫不堪。夜里她能停止伪装,不需要再假装,还可以睡觉。但她睡不好,也无法控制她的梦境。他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就会醒来,满脸是泪,努力忍住啜泣的冲动。她不能弄醒拉尔夫,不然她该怎么说呢?她该怎么解释她的伤心呢?她叹了口气,又拿起一盒卡斯达酱。她的大脑这些天从没歇过。一切的一切在她脑海中转来转去,不分白天黑夜,好像一台运转的洗衣机,装满思绪、恐惧、担忧,却没有答案。
她想他,天哪,她好想他啊。
她拿起刚刚用过的马克杯,把它们带回了厨房。厨房桌上放着一份《匹斯布鲁克广告页》,肯定是拉尔夫或是某个员工刚刚在读。莎拉允许所有员工进她的厨房,因为她觉得应该让他们都感觉像是这个家庭的一分子。厨房很大,还有一扇通往后院的后门,所以他们不需要通过房子里其他部分,就能进厨房,庄园办公室、茶话室、精品店,庄园的全职员工加起来就十多个。通常,下午五点他们就都下班了,这条规则也不会给她带来太多不便,她还觉得这是件好事。
她低头看看那张纸。左边那页上有他的照片,他那可爱的面庞、善良的微笑、标志性的花白头发。
悼念朱利叶斯·南丁格尔的追念仪式……
她坐了下来,重新读了一遍细节,晕乎乎的。她知道葬礼的事—这是个小镇,消息很灵通。他的葬礼很低调,但这个追念仪式却是对所有人开放的。任何人若是想朗诵或发表悼词,只要去书店找艾米莉亚就行了。
悼词?她不知从何开始,也不知该怎样结束。她怎么才能用言语表达他的好呢?她能感觉到,一拨可怕的悲伤又要袭来,毫不留情,让她没办法阻止。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做了几次深呼吸,只要能从悲伤的魔爪下逃脱,任何方法都行。她坚强了太久,好累,斗争得好累,但她不能崩溃。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进来。
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纸。她该去吗?她可以去吗?她去的话不会显得奇怪。匹斯布鲁克没人不认识朱利叶斯。跟所有小镇子的维恩图一样,他们的社交圈有所交集。而莎拉也作为“庄园女主人”参加过不少葬礼和追念仪式,虽然跟逝者并不是很熟。没人会觉得奇怪。
但她要是崩溃、大哭,别人可就要知道了,而她就是想大哭。
她希望他在这里,那样她就能问他的意见了,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做。她想象着他们两人躺在花园小屋的沙发上。她想象着戳戳他,像小猫似的调皮一下。在他身边,她总觉得像只小猫:软软的,顽皮而亲昵。
“我该去参加你的追念仪式吗?”
在她的想象中,他转身看着她,脸上挂着他那独有的淘气微笑:“那当然了,”他说,“谁不去,你都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