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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没开门。”她说。

“我就是想问一下订的发动机到了没。”

她叹了口,仿佛我是在要求她徒步走到明尼苏达去。“谁订的?”叹气。

“A·A·艾伦。”

她站起来,走向一排档案柜,开始翻阅卡片。“给‘逍遥游’订的?”叹气。

“没错。”

她取出卡片,皱起眉头。“六月二号订的,一台科尔6.5A-23。老天,现在应该到了。”

“卡上没写吗?”

“没写,卡上不写这个。”叹气,“看这张卡,我只能说东西没送出来,也没装上。”叹气。

“卡上写了是谁负责这台机子吗?”

“卡上当然写了谁负责。”叹气,“威克先生,他今天不在。”

“乔·威克?”

“不是,是霍华德·威克,不过他们都叫他哈克。”

“停进来的船,你们都有记录吗?”

“停进来的船,我们当然有记录。”叹气,“在码头的办公室里。”

“停进来的船,你们当然有记录,在码头的办公室里。多谢了。”

那一刻,她有点慌乱。“不好意思,空调坏了,电话响个不停,还不断有人进来。”叹气。

“我也很抱歉。开心点,红妹。”

她笑笑,眨了眨斜眼,继续飞快地打字。

我在一家冷飕飕的酒吧里打电话给黄页上唯一的霍华德·威克,一个很小的小孩接起电话,说:“喂?”不管我说什么,他总是说:“喂?”我不停地让他去找他老爸,他却不停地说“喂?”,让我觉得自己像老式喜剧电影里被戏弄的角色。突然,小孩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接着一个女人紧绷又恼火的嗓音钻进我的耳朵。

哈克在院子里,稍等一下。小孩又回来,含着泪水说“喂?”

“哪位?”威克说。

“抱歉在你休息的时候打扰你。听说你在一艘四十尺长的斯塔德游艇上装了台科尔6.5A-23,我想了解一下效果如何?”

“什么?噢,我不知道你说的效果是指什么。这是套好设备,只要你有地方装,而且不让它超负荷运转,应该没问题的,你说是不是?”

“我想问噪音和震动方面怎么样?”

“对于这种船来说没问题。你问的是叫‘逍遥游’的船吗?”

“就是它。”

“上周一还是上周二发动机就到了,但还没安装。他们打电话问了几次,我估计这周他们还会打来,然后把船开来,我们把东西装上。你要是想看看,我到时候可以告诉你。你的船现在是什么发动机?”

“一艘老款的萨姆逊十千瓦柴油机,手动的,很吵,很大。”

“关键是最高负载量,换掉之后你只能少载一点了。”

我告诉他,“逍遥游”开工的时候,希望他能打给我。打对方付费的电话到劳德代尔堡。他记下号码,说没问题。

“就是这两天了吧?”我问,“‘逍遥游’就在附近吧?”

“就我所知,他知道最近就要装了。”

我开车穿过傍晚的热气回去。天色暗下来,变成有毒的绿色。闸门拉下,雨水顺着管道冲落。玫瑰色的闪电罩住天空。银色的雨水在黄昏前的暗绿色天际下飞溅。我找到一个地方,开出主路,让那些傻呵呵的司机去互相折腾吧,最终只会肥了汽修铺子,忙坏机修工,塞满法院的日程。因为眼前的场景预示着车祸的来临。

艾格尼丝小姐温顺地蹲在暴雨中,而我开始把精神聚焦在小艾伦身上。他像个邋遢的小流氓,抢了一家借贷公司,但逍遥的日子也不多了。这个年代,没有什么能逃脱记录,各种身份识别系统让我们步履蹒跚,只有最聪明、最自制的人能拿着不义之财而长久安然。小艾伦犯了重罪。也许他算得上聪明,但绝对谈不上自制。回坎多岛,强暴并蹂躏一个厌恶他的寂寞女子,是很蠢的举动;暴打凯西更是白痴至极;向海地小婊子炫耀宝石则过分鲁莽而自信了。他是个口袋里塞满钱的装逼水手,如果继续鲁莽下去,不论他本人还是他的钱,都时日无多。这么看来,他已有的运气简直好翻了天。他的受害者,到目前为止,都保持沉默。他此刻的受害者,不管是谁,说不定没有那么服帖。所以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硫磺色的阳光穿透阴霾,雨停了,我开车去医院。她现在能睁开两只眼睛看我,嘴唇的形状也复原了不少。苏苏给她带了一条漂亮的新睡裙。护士同意她从床上下来,坐上轮椅,我推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浴光室。

“明天我就能回家了。”她说。

我拉过一把椅子到她身边。那些瘀伤变得黄黄绿绿,眼睛仍未消肿,眯成一条细线。“我可能要找到他了,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