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eve(第2/4页)

也许,绝望之际,戴维·巴里甚至考虑过信任小艾伦,但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或者死神抢先了一步。然而小艾伦知道他藏着东西,搬了过去,日思夜想,东寻西找,终于找到了。

巨大的蓝莓松饼一样的蜡块?雨水、炎热和带盐分的湿气已经把容器侵蚀掉了,也一定有某种吃蜡的虫子。但艾伦跪倒在地,呼吸急弱,心跳加速,把它们取出来时,混在灰白茎杆与土石之中的,也许就是散开的闪光宝石。

虫子会吃蜡,啃掉破旧的帆布。总有一天,它们会变异,出现能消化水泥、溶解钢铁、吞下酸液、靠塑料养肥、能舔穿玻璃的新品种。那时,城市会瓦解,人类被赶回自己的海洋故乡……

艾格尼丝小姐的黄色大前灯射透薄暮,我转进巴伊亚玛,找了一个离“缺角同花”不太远的车位。我的船上有灯亮着,有一种家的异样感。欢迎回来,远行的人。我发出响动,以免让她警觉,然后跨过铁链上船。她打开休息室的门,吓了一跳。

她笑着退后一步。“你好,或者欢迎回家,不知该说什么,崔维。”

三天时间,她变了个人。深蓝色紧身裤,上面印着可笑的小郁金香,七分袖的黄色柔软上衣,头发剪短了,脸庞、手臂和脖子上有刚晒出来的铜色。

“你是游客!”我说。

“我觉得这样穿就不会显得那么瘦……”

“沙滩妞。”

她直起身子。“是吗?你以为我只干了这点事?”

她领着我走了一圈,我不得不由衷赞叹。过道墙上的漆皮被刮了下来,涂上了更好看的颜色,上面换上了新窗帘,厨房里有一套崭新的碗。她要我等到白天再去看船身,白天能看得更清楚。

我把手提箱放进卧室,然后回到休息室,说她是个能干的客人。我们相视而立,微笑着。她扑向我,抓紧我,痛哭了一下,又转开,吸着鼻子,背对着我。

“怎么了?”

“我不知道。”

“别这样,露易丝,出了什么事?”

她很快镇定下来。“非得是出了什么事吗?说不定我只是高兴你回来。我不知道。”

她正开始重建女性的一面,心计、迂回、挑战。这是她的自尊在作怪。她在康复,我很高兴,但不想用力触碰她的内心,那里还太虚弱。

“我给你倒杯喝的。”她说,“房子卖掉了。”

“拿到钱了?”

“很快。”

“难过吗?”

“房子?只是一幢房子而已。我之所以躲在那个可恨的社区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坏的妻子。”

她拿来酒,递给我。

“你是不是有点太胖了,亲爱的?”我问。

她笑了。“一百零七磅,今天下午称的。”

“你的正常体重是多少?”

“噢,一百一十八到一百二十。”她拍拍臀部,“超过一百二十磅,重量全跑这里。”

“既然你不必再躲藏,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拙劣而无想象力,说出口就无法挽回。这话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负担。如果她小心翼翼,可以过一天是一天,而我撼动了她内心的脆弱。那双深色而愉悦上扬的眼睛变得惶恐不安,她咬住嘴唇,双手交织。“不是说现在,”我试图挽回余地,“是以后。”

“我不知道。”

“纽约怎么样,崔维?纽约很热,露易丝。德州怎样,崔维?德州很热,露易丝。好玩吗,崔维?没什么好玩的,露易丝,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打量着我,半笑不笑。“噢,闭嘴。”

“今晚我带你出去吃饭好吗?”

“噢,不行!我要做饭,真的。”

我看看手表。“我要去医院看个人,晚饭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之后再过四十分钟再吃吧,留点洗澡更衣的时间。”

“好的,主人。噢,我还欠你六美元三十美分的电话费。”

“你的裤子真性感,阿金森太太。”

“我打给哈珀了,和露西说了话。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告诉她,只说我病了,现在好点了。”

“你脸红了,阿金森太太。”

“别再提这条裤子了,我今天买的,还不习惯。”

凯西在一间六人病房里。我拉过一把椅子,吻了她的额头,坐在她身边。我希望自己的脸上没有显出一丝沮丧。那张苍白、沉思、相当漂亮又骨架精致的小脸不见了,变成了暴风雨前的黄昏、一只熟透了的茄子、一朵硕大的蘑菇。她的棕色眼睛裂开一条小缝看人,她的左手绑着夹板。“你好。”她的嘴唇肿胀,声音死气沉沉。我站起来,拉开窗帘,再坐回去,拿起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摸起来松软、温暖又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