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ete(第2/4页)

“他会待多久?”

“我估计最少待半小时吧。”

我在一面穿衣镜前审视自己,对崔维斯·麦基先生微笑。晒得太深的肤色是个麻烦,穿得稍微时髦一点,就形同一个在停赛季卖人寿保险的球员;穿得太有欧洲范,就会像个私人滑雪教练。我的夏季城市西装是一件罗特兰的保守款式,深色面料,九盎司的奥龙合成纤维,看起来有点像丝绸,又不至于太像。白衬衫,旧式领口。绫纹针织的领带,油亮的鞋子。上门推销吧,亮出雪白的牙齿,直视他们的眼睛。付出即所得。一个微笑让你获益匪浅。握手要真诚。记住别人的名字。

大房间里有十来个人。他们大声说话、大声笑,抽着大雪茄、喝大杯威士忌。初级主管替他们端杯添酒,找准适当的时机,凑上来敛声笑一笑,赞赏幽默的智慧。他们不戴名片牌,这是重要小型会议的关键所在。没有名片牌,不戴可笑的帽子。所有发言者都是本行业举国皆知的人物,而且他们点的菜都是菜单上没有的。

一个初级主管告诉我,在大窗户边拿着酒杯、长着山羊胡的那位就是卡洛维先生。威廉·卡洛维四十五岁上下,中等身材,有些发福,长相看不清楚,一头黑发浓密而耸立。他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留着黑色的山羊胡,抽着黑色的大雪茄,脸庞不甚分明,只看见他宽大多肉的鼻子和鼻子上密布的毛孔。他在和另外两个人说话。我离他们还有六英尺远,他们骤然停下,全都瞪着我。

“不好意思,”我说,“卡洛维先生,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说几句。”

“你是部门里的新人吗?”他的一个朋友问道。

“不,我叫崔维斯·麦基,有点私事。”

“如果是关于那个职位,现在不适合谈。”

“职位?从二十岁起,我就不为别人工作了。我在大堂等你,卡洛维先生。”

我知道这么说他会很快出来。他们得知道你的深浅。这些经理人眼光精准,他们看面相就能猜出一个人的薪水,上下误差不超过百分之十。这是一种生存反应机制。他们高高在上,必须知道从下面冲上来的是什么、速度有多快。

他慢慢走出来,边走边填满烟斗。

“私事?”

“我今天下午刚从佛罗里达过来,就是为了见你。”

“你可以先打电话,我就会告诉你我这边实在忙不过来。”

“不会占用你太久。你记得一个叫戴维·巴里的机组长吗?”

这话一下子让他回到过去,他的眼神和肩膀姿势都变了。

“巴里!我记得他。他好吗?”

“他两年前死在监狱里。”

“我不知道这事,一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进监狱?”

“因为他1945年在旧金山打死了一个军官。”

“天哪!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帮助他的两个女儿,她们需要帮助。”

“你是律师吗,麦基先生?”

“不是。”

“你是想让我资助巴里的女儿吗?”

“不,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戴维·巴里。”

“我对他不是很了解,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你了解的任何东西都会对我所有帮助。”

他摇摇头。“好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没有时间。”他看看手表,“你能十一点再过来吗?”

“我住在这里。”

“那更好。我尽量在十一点去你的房间。”

“1720房间,卡洛维先生。”

十一点二十分,他轻敲我的房门。他满腹上好的波旁酒、丰盛的晚餐,也许还喝了点上乘的白兰地。酒精稍微钝化了他的思维,他对此很清楚,所以也就比清醒的时候更加小心多疑。他婉拒我为他倒酒,坐进一把舒适的椅子,慢悠悠地点燃烟斗。

“我还不知道你的职业是什么,麦基先生。”

“我退休了。”

他挑起一边粗黑的眉毛。“这么年轻就退休了。”

“我有很多小案子要忙。”

“比如这个?”

“对。”

“我最好多了解一点你这个案子。”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卡洛维先生,我不图你的任何东西。巴里在战场上发了笔财回家,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发财的。如果我知道他是怎么发财的,也许就能替他的两个女儿弄一些回来。他太太去世了。你只需要花一点点时间,稍微回忆一下。”

有那么一会,我以为他听睡着了。他动了一下身子,叹了口气。“战场上自有生财之道,在战争早期还更容易。我去的时候,巴里已经在那待了很久,在空中运输指挥部。从阿萨姆的查不阿开C-46,载着人员和货物飞到加尔各答、新德里,再沿着驼峰航线飞去昆明。有时候那些嘎嘎作响的破飞机会飞到二万二千英尺高空,然后穿过冰层下降,在昆明唯一的一条跑道上着陆。我估计我和巴里一起飞过二十五次,不会超过这个数字。我和他不是很熟,飞行过程中,机组成员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我第一次开的飞机,我在那边的第一架飞机,撞坏了。机械故障,起落架断了,我让飞机滑行了好长一段。飞机上有三个组员,事后我们被拆开,我被分到巴里的机上。巴里和乔治·布瑞尔,副驾驶。我感到不自在,布瑞尔似乎觉得他应该升上去。他们原先的机长闹着调走了。”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