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离乡、像野兽般流浪(第6/10页)

又走了大约一英里,他们看到了那个破落的大车店,是一处路边小站,能给驿车换马,旅客还可以住宿。正面是一间简陋的小酒馆,门面刷成红褐色,房前有两棵高大的栎树,屋后伸出一溜低矮的单屋顶厢房。在战前的日子里,通往铁路终端畜类市场的大路上,牲口络绎不绝,赶着猪、牛、鹅去贩卖的人都在此过夜,但那个时代仿佛失去的乐园,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摊在客店周围的畜栏基本空空如也,长满了豚草。

英曼和维西上前推门,发现是插住的,但能听到里面有人声。他们敲了敲门,门板的缝隙中出现了一只眼睛,然后门闩抬了起来。他们走进屋,一股湿衣服和脏头发混在一起的强烈臭味扑鼻而来,屋里阴暗潮湿,一扇窗户都没有,全靠壁炉照亮。他们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牧师已径自举步向前,脸上挂着微笑,好像是轻车熟路地来会老友一般。结果,立马就绊到一张矮凳,将一个老头撞倒在地。那人骂了句他妈的,屋内几张桌子旁边影影绰绰坐着些人,这时纷纷发出不平的抱怨声。英曼抓着维西的肩膀把他拖到自己身后,然后弯身扶起倒下的凳子,搀着老人站起来。

他们往里面走,找个位置坐下来。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们看见天棚一头有好几个洞,应该是最近烟囱起过火,烧出来的,还没补上。雨水自洞口灌入,紧贴着壁炉洒落而下,和屋外一样密集,被淋得精湿的旅客根本没法站在火边取暖,烘干身上的衣服。壁炉很大,几乎横贯一整面墙,让人想像必曾有过烈焰熊熊的往昔岁月,但现如今,你用一块鞍布就能把里面的火盖住。

未几,一个身材与彪形大汉不相上下的黑人妓女,从后面一间小屋里出来。她一手拎了只酒瓶,另一只手掐住五只威士忌酒杯,每个杯口里都插着一根粗壮的手指。英曼注意到,她右耳上方蓬乱的头发里插着一把剃刀,只露出红色的刀柄。女人的熊腰之上扎着一件皮围裙,一身黄褐色的土布衣裙,开口很低,扣子也没系好,呈现出巍峨的胸脯。当她从火光暗淡的壁炉前走过时,屋内每一个男人都转过头来,透过薄薄的裙子,去瞄那双大腿健硕的轮廓;裙摆刚好及膝,肌肉发达的小腿一览无余。她赤着脚,脚丫子很脏,皮肤黑得有如炉盖。她是个满漂亮的女人,至少那些偏爱大号东西的男人会这么想。她在屋内踱了几趟,偶尔给客人斟杯酒,最后来到英曼这一桌。她放下两个杯子,倒满酒,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两腿劈叉,裙子一下缩到大腿上。英曼瞧见,在她的大腿内侧,有一条白色的刀疤,从膝盖向上,直到消失在皱缩成一团的裙子的阴影里。

——二位先生,她说道,同时拿眼睛打量他们,掂量着能否捞到什么油水。她张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和蓝色的牙床。牧师一口喝干杯中酒,把酒杯向她递过去,眼珠定在她乳房之间的巨缝上。她给杯子加满酒说:你叫什么名字,宝贝?

——维西,他说,所罗门·维西。牧师又喝干第二杯酒,眼睛一直盯着大峡谷不动窝。他好像在颤抖,已经一头栽到情欲的深沟里去了。

——好吧,所罗门·维西,她说,那么说说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多,他说。

——嗯,够诚实,你看起来也不像。不过没关系。如果到后面跟老特尔迪呆上一会儿,你愿意出多少呢?

——我愿意出很多,维西说。他的语气诚恳已极。

——但你出不出得起,可还是个问题,她说。

——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特尔迪看着英曼。想一起来吗?她问。

——你们自己去吧,英曼说。

但没等他们离开,一个身穿脏兮兮的皮夹克、鞋后跟上的刺轮花啷啷做响的人,从房间另一头走过来,把一只手搭在特尔迪的肩上。他太阳穴上长着一个红色的粉瘤,看样子已经快醉了。英曼第一个本能的反应,是看他有什么武器。只见他一边屁股上别着一支手枪,另一边则挂着把鞘刀,腰带的搭扣上,用皮绳系着一根自制的包皮金属棒。这人低头看着特尔迪说,过来,大块头,那边有几个爷们想跟你聊聊。说罢就拉她的肩膀。

——我这儿还有生意,她说。

那人看着维西咧嘴笑道:这个小家伙可管不了这事。

维西听到这话,站起身,从大衣下面掏出科尔特手枪,看架势是要瞄准对方的肚皮。但他的动作太慢太明显,等他把枪举起来,对方早已掏出手枪,伸直胳膊,枪口离维西的鼻子也就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维西的手拿不稳了,枪管下垂,现在要是开枪的话,只能打中那人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