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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站在人物这边——电影《满洲里来的人》创作日记(第2/4页)

他变成了我想要拍摄的那个人,当然没事我们在一块儿聊天,我从他那里得知了很多关于女人的故事,他的经历其实与我看到的那个新闻完全无关。隐秘的联系是,一种变异的情感。他和初恋女友的关系——故事中男主人公对妻子的暴力——也可以看成是对他记忆的一个回应。

▽2012年5月10日

想的很多。影片中的“满洲里”作为一个边境小城,不放大地域性,男主角与这个地方的关系若隐若现。电影叫这个名字,我只用了很少的实景镜头点清一个逃亡的起点。电影的重心在离开之后如何走入深渊,如何不能自拔——男子逃回故乡,前妻回到两人曾居住的房子企图找到男子,发现楼房被拆迁,往日情境再现。她企图阻止犯罪,却陷入了受虐的回忆。这是一部关于回忆的电影。

▽2012年5—6月

拍摄,无状态。但一直在继续,一直在发现彼此,他在我这里发现他要扮演的这个人的基本状况,我在他身上发现人性中一部分恶的展现。这时,还没有女主角。

▽2012年7月28日

拍摄的故事是虚构的,但对人物的纪录基于大部分真实。要忠实于“心理”,而非故事。我觉得他不能理解我要展示的生活,或者说我有点怀疑他的勇气。我就带着他四处乱拍,其实是为了让我们熟悉起来和消除他的镜头感。我把这段拍摄称为“游荡的踪迹”。我庆幸得到了信任,拍到了几个性心理的变化过程。可以说,我们在这个故事中最后变成了一个对性瘾的探讨者。

▽2012年9月5日

女主角是男演员推荐的。在火车站试一些镜头。其实,我在取景器中看到了那张脸就觉得很生活。但是我没有表达我的高兴,而是继续严肃地试镜头。男演员就在一旁不断地问我,行吗,行吗?很多人会相信这个角色。我觉得我能在她身上感到一种我这部电影之外的绝望。我信任她。镜头就跟着她,我没有对她过多要求。我只是告诉男演员在肢体上带动一下她。她像一个废弃的机器似的,连她本人都以为自己无法融入我们这个看似胡闹的拍摄流程,然而我觉得我找到了她的开关,展现了她的疯狂运转。

▽2012年11月2日

出门拍摄,日晒风吹,拍累就歇几天。我跟演员约定随时等我电话,天气越不好,我越想借助这种天然的风景来拍摄。很多氛围是我想用到电影里的,我要和最早拍摄到的一组红色的流云镜头呼应,在每段都要有呼应……晚上也失眠,于是在本子上记下了这样的话:“我们想要的是让我们的生活处于危险之中的东西。”危险、性、死亡、神圣等等词汇,在一段时间内使我有了拍摄的欲望;还有萨德的话:“你必须坦白你的性,我就能判断出你的道德和人性。”这就是一个导演在挑战面前,继续着他个人对“道德与人性”的坦白。对了,这天下起了雪,我们在雪地里拍了电影开头的打斗戏。

▽2012年11—12月

面对大量素材,陷入无状态。

▽2013年12月20日

对我来说,一方面是把本来处于黑暗中的想法曝光;另一方面是通过注视它,而获得勇气与真诚。众所周知,这个话题是禁忌的。而我们为这故事的合理性寻找着一种可贵的表达——我觉得我完成了自己的计划。我将会和大部分观众一样面临挑战。首先是意识上的不遮掩,纪录片般的粗野。最近,有了闲工夫,看一些所谓人针对纪录片渲染故事引来的质疑。从观众的角度,我有同样的疑问。是被事件感动了,还是纪录片的主体本身?性瘾像一列欲望火车,它出发了。对于我来说,它的增减,和我在拍摄中与这些日常人物对这件事的看法组成了判断这个心理,及这部电影的踪迹。

▽2014年5月

与策划人亚璇女士联系,彼时她在比利时,打不开国内网址,只能另外传到一个邮箱。时差关系,我们总是半夜简单沟通。此时,我正处于茫然状态,片子在手上,观众却看不到。一个月后,再次与她邮件,她说好像我很着急,自己还有很多事,就把一个电影节选片人的邮件转给我,亚璇说,刚给对方回复,他们讨论着我的电影。我用在线翻译译成中文,大意是:“这部电影非常令人不安……但很好,还有几部电影有破坏的力量呢?”其中,“从未见过的中国电影”来自温哥华电影节选片人谢枫先生邮件所写。

▽2014年10月

第一个回音:“真的有人这样拍了一部电影。”回复陆续来了。一个人深夜问我,在如此晃动的光影中到底想提示什么?这个词使我觉得必须严肃面对。我感兴趣人物,从犯罪到逃跑再到犯罪的内心转变。换句话说就是观众因此而想到的那部分,而不是看到的那部分。所以,镜头里出现了一些令人不舒服的东西,大家对故事的依赖遭到破坏——灰暗的天空、突然的追击、男性的暴躁,及女性回故乡后面对家被拆掉时的那种情绪……这在我的眼前和生活中都是真实的。还有人说,片子太冷漠了。冷漠来自我看到的人物,那种生活中随处可见,只不过没有这么集中的冷漠,让我产生了一种以前在写作中才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