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剖文集(第35/35页)

莫斯科是似乎做定了命运的代理人,只要世界上,不论哪一处,多翻一阵血浪,他们便自以为离他们的理想近一步,你站在他们的地位看出来,这并不背谬,十分的合理。

但就这一点(我搔着我的头发),我说有考虑的必要。我们要救度自己,也许不免流血。但为什么我们不能发明一个新鲜的流法,既然血是我们自己的血,为什么我们就这样的贫,理想是得向人家借的,方法又得向人家借?不错,他们不说莫斯科,他们口口声声说国际,因此他们的就是我们的。那是骗人,我说:讲和平,讲人道主义,许可以加上国际的字样,那也待考,至于杀人流血有什么国际?你们要是躲懒,不去自己发明流自己的血的方法,却只贪图现成,听人家的话,我说你们就不配,你们辜负你们骨里的髓,辜负你们管里的血!

英国有一个麦克唐诺尔德便是一个不躲懒的榜样,你们去查考查考他的言论与行事。意大利有一个莫索利尼是另一种榜样,虽则法西士的主义你们与我都不一定佩服,他那不躲懒是一个实在。

俄国的橘子卖七毛五一只,为什么?国内收下来的重税,大半得运到外国去津贴宣传,因此生活程度便不免过分的提高,他们国内在饿莩的边沿上走路的百姓们正多着哩!我听了那话觉着伤心;我只盼望我们中国人还不至于去领他们的津贴,叫他们国内人民多挨一分饿!

我不是主张国家主义的人,但讲到革命,便不得不讲国家主义,为什么自己革命自己作不了军师,还得运外国主意来筹划流血?那也是一种可耻的堕落。

革英国命的是克郎威尔,革法国命的是卢骚、丹当、罗佩士披亚、罗兰夫人,革意大利命的是马志尼、加利包尔提,革俄国命的是列宁——你们要记着。假如革中国命的是孙中山,你们要小心了,不要让外国来的野鬼钻进了中山先生的棺材里去!

徐志摩翡冷翠山中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九日

《自剖文集》校勘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