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会议(第2/5页)
“我们不需要在第一场调解就敲定任何资金方面的协议。”调解员安德烈娅说,她的表情摆明了不想再把分配给他们的时间浪费在算数上。“当务之急是要安排一下孩子的事。我们说的是……”她低头瞥了一眼笔记,“乔尔,我看他有十岁了,还有南希,四岁。”
“下个月就四岁半了。”凯特琳说,“九月十号满五岁。”她朝安德烈娅微微一笑。她看起来像是个成熟的妈妈——她明白这是调节过程中唯一重要的环节。钱不重要,车给谁也不重要。“简直不敢相信她九月份就要开始上小学了!我的小腌菜。”
“是我们的小腌菜。”帕特里克指出。凯特琳跷起二郎腿不予争辩。没错,她是该说“我们”。帕特里克总是这样挑她的刺,抓着一些她无心造成的伤害不放。但是,是她在喂养孩子们,懂得他们滑稽的童言童语,预感他们的泪水、疲惫、欢笑和饥饿。是她的生活紧紧围绕着他们的睡眠,他们身上的虱子,他们无休止的提问,他们从爱意到沮丧的各种情绪宣泄,他们想要到处乱摸乱碰的双手。帕特里克总是冷冷地笑笑,然后说是他在赚钱养孩子。此话一出,他俩都不好受。
“我想跟她共同抚养孩子。”帕特里克补充道,“尽可能多的跟他们保持联系,这对我很重要。”
凯特琳一听,不禁侧目怒视着他。帕特里克工作太拼命,甚至临近分手了都很少来见他们。她想叫帕特里克随便说出南希最喜欢的三种泰迪熊样式,但又努力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因为她知道他说不出来。他都不知道南希会给泰迪熊排名,而且每周变换一次。
“怎么?”帕特里克转身对着她,然后扬起了眉毛。凯特琳察觉到他深色的鬓角新长了些银丝。“让孩子们和我们俩都见面,你是想说你连这也不愿意?”
“当然没有!”天呐,他真的烦死人了。“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帕特里克无声的指责悬在空气里,他一反常态地有些卑鄙。他再也不喜欢我了。凯特琳悲凉地想着,被摆上高处就是会这样——总有一天你会跌落下来。
“你想共同承担责任是好事。”安德烈娅拿起一支笔记下来,“眼下的住处是怎么安排的?凯特琳,你还是住在布里斯托的家里?”
她点点头。“对,那是我的房子。”
“现在又是谁在争了?”帕特里克回击道,“那是我们的房子。”
凯特琳懒得跟他置气。“那房子以前是我外婆的,她在遗嘱里把房子留给了我。从乔尔出生起,我就住在那里。帕特里克是我们结婚的时候搬进来的,然后一月份他得到了新工作,于是搬出去了。”
“那不是新工作,是同一份工作,不同的地点。”帕特里克说。
安德烈娅在写字板上记了两笔。“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帕特里克?”
哈!说啊。凯特琳心想,快告诉她啊。
帕特里克顿了顿,尽其所能给自己的答案打上最好的光。“我正在找房子——我的公司今年年初把我派到了纽卡斯尔。”
五周之前的星期一早上,凯特琳突然想到情人节近在眼前,胸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似的。以前至少会有一打玫瑰花,和一些写着甜言蜜语的纸条藏在她外套口袋里。今年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你在三百英里之外。”她开口道,填满了难熬的谈话间隙,“你觉得让乔尔和南希每周往返六百英里合理吗?”
“什么?那你丈夫明明得到了机会改善整个家庭状况,你却拒绝跟他搬家,就因为你喜欢你的客厅,你觉得这就合理了吗?”他满嘴“我足够多的耐心都快要没了”的口气,凯特琳听得攥紧了拳头。
她坐在椅子上转身看着他,她眼睛里的怒气喷涌而出。“既然你要跟我讨论什么是合理,那好啊,你申请去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方工作,都不跟家里说一声,我还真不觉得哪儿合理了。”
“我没有申请!我是被总部派过去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帕特里克挥起双手,“我能做什么?告诉他们我去不了?因为我的妻子更关心老家的壁炉,而不怎么关心我?有些事不是这么操作的,凯特琳。你往往没得选择。”
凯特琳咬紧嘴唇。她不想搬家不只是因为壁炉,他是知道的。不过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她大学毕业之后,一切都土崩瓦解,她奶奶就是在那壁炉边上,把她支离破碎的世界又拼凑复原的;凯特琳在那里照料过两个孩子,那时她坐在帕特里克身边,看着他注视着南希熟睡的脸蛋,他惊讶于自己竟会这般爱意满满。炉子里燃烧的煤火让她感觉安稳而幸福。从前的帕特里克也让她有同样的感觉。她确实不想抛下那个壁炉。虽然主要原因并不在此,但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根象征性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