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3/37页)

他偷偷抹掉一滴眼泪,把号牌从山顶上使劲抛出去。它落在了脚下山谷中的某个地方。他心想:希望别人捡去,让它派上用场,说不定乌鸦会将它衔去筑巢呢。

亚瑟托起小可,放在肩头,让她歇会儿。亚瑟累得跑不动了,就小步快走。小可的爪子深深陷进他的肩头,有点儿疼,但他不是爱抱怨的家伙。

现在,小可的螺旋桨不转了,亚瑟听见鸟儿在歌唱、小动物在田间奔跑,还有其他美妙的声音。他还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在穿过田野。

等他们走到山脚下,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了。

“是蓬嚏!”亚瑟指着右边大喊。

蓬嚏正赶着驴车穿过高草地,所经之处泥土翻飞,离他们已经不到四百米了,这个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亚瑟撒开腿拼命往前跑,小可则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但蓬嚏已经发现了他们,离开草地,上了大路。他很快就会赶上他们的。这时,亚瑟发现,前方路边有一大片野花,蓝黄相间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看见那些鲜花,他突然灵机一动。

“小可,”亚瑟大喊一声,“抓紧了!”

他跳下大路,直奔花丛。

双眼红肿、鼻涕哧溜的蓬嚏扬起长鞭,驱赶毛驴不断加速。因为手腾不出空儿擤鼻涕,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往背后扔了几块牛排,好让车厢里杜疮小姐的两条大狗保持安静。大狗分别拴在左右两边的钩子上,现在都在拼命挣扎,想要逃出生天。

“好了,你们这俩臭杂种!”蓬嚏冲大狗嘟囔,“马上就有点心吃了,再忍忍吧。”他一只手握着缰绳,把驴车赶进花丛,一只手探到背后给大狗松绑——在颠簸的驴车里做这件事可一点儿也不容易。他刚摸到第一条狗的绳子,就突然好想打喷嚏。此时此刻,驴车已经深入花丛,情况比刚才穿越高草地时还要糟糕。就在这时,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驴子尥起了蹶子,扬起一大团花粉,蓬嚏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绑在车厢里的两条大狗朝相反的方向冲去,疯了似的嗷嗷狂吠,使劲挣扎,害得车厢开始嘎吱作响。驴子拼命尥蹶子,害得蓬嚏狂打喷嚏。

这个时候,他不小心松开了缰绳。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驴车突然“四分五裂”了。驴子往前一蹿,拖走了挽具,蓬嚏则摔倒在地。大狗没有向两名逃犯冲去,而是兴奋地咆哮着,消失在了田野中。

蓬嚏两眼一抹黑,倒在花丛中的一大堆破木板和歪车轮上。他昏昏沉沉地躺在那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悠悠醒转。他醒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狗毛、花粉和排泄物,还得了脑震荡,两手手腕扭伤,并且瘸了一条腿。

“噢,亚瑟,真是太棒了!”小可大喊。

“谢谢!”亚瑟咧嘴一笑,“不过,我们最好趁他醒过来之前离开这儿。”

“我觉得他现在这样,不可能再追上来了。”小可说。

他们爆发出一阵大笑——响亮、美妙、被严令禁止的大笑——然后继续前进,心情比之前畅快多了。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宽,两名旅人走进了另一条山谷——亚瑟从没见过那么多不同的色彩,看得眼花缭乱。一路上,小可向他介绍每种花叫什么。就这样,他认得了蓝铃花、西洋樱草、地黄连、金盏花和紫丁香。

四周弥漫着浓郁的春日气息。亚瑟闻到丁香的香味,摘下一朵小花,塞进衣兜里,当作纪念品,就搁在当天早上丽奈特塞给他的东西上面。丽奈特塞给他的是一张小纸条,里面裹着一枚金币,不过他还没发现这份礼物。

他们离开第二条山谷,走进农场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亚瑟闻到了小山羊和羊羔的奶香味、牛粪的辛臭味,还有干草的甜香味。他真希望能待在那儿,躺在草地上好好休息,侧耳倾听,做个美梦。自从蓬嚏先生的驴车四分五裂后,没有迹象显示后头还有追兵。但他们知道,自己必须继续前进,以防万一。

一路上,亚瑟看见了许多奇妙的动物——两只刺猬在树丛后面刨坑,敦实的耕马拉着犁正开垦沃土,牛群在篱笆后面慢悠悠地吃草……亚瑟出神地看着牛伸出厚厚的黑舌头,如灵蛇般把牧草卷进嘴里,鼻头黑乎乎、湿漉漉的,在微风中喷着鼻息。他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听懂它们说话,就像他能听懂老鼠和耗子说话一样。

亚瑟一路走过,聆听着大地的旋律——牛铃叮当作响,羊倌召唤牧羊犬回家,公牛发出低沉的哞叫,远处林间传来野性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