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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第6/8页)

多尔的父亲偶尔会来探访他们,给他们带些食物——那是在多尔的母亲的坚持下——每次来,他都会谈论起尼姆的塔:塔有多高了,塔砖是杉木做的,黏土浆是用西奈[2]的泉水调和的。

尼姆已经爬到过塔顶,并向天空射出了一支箭。他声称箭落下的时候顶端带着血。人们向他叩拜,相信他让天上的神灵们受了伤。很快他和他最好的勇士们将穿过云霄,打败可能遇见的任何东西,然后在天上统治世界。

“他是一个伟大、强悍的国王,”多尔的父亲说。

多尔垂下眼睛。他们因尼姆而被放逐。他们因尼姆而不能每天早晨抱一抱他们的孩子。他想起孩童时代,他和尼姆、爱莉在山坡上追逐。对他而言,尼姆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只是一个男孩,一个总是想着要成为最厉害的人的男孩。

“谢谢你给我们带来了食物,爸爸,”多尔是这样回应的。

12

“多尔,有客人。”

爱莉站起来。一对老夫妻向他们的茅棚走来。他们被放逐后,月亮已经变换了很多回——如果按我们的日历来计算,三年多过去了——爱莉看到任何来客都非常欣喜。她招呼那对夫妻,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尽管他们自己并没有多少可以拿出来分享。

多尔对于妻子的慷慨很是自豪。但他对这两位访客却有些额外的担心,因为他们看起来很不好:眼睛红肿,流着眼泪,皮肤上有黑色的斑块。在只有他和爱莉两个人的时候,他警告她说,“不要碰他们。我害怕他们病了。”

“他们又孤独、又可怜,”她抗议说。“没有任何人能帮他们。我们想要别人对我们仁慈,我们就应该对他们仁慈。”

爱莉为这两个访客端出大麦饼、大麦糊和仅存的一点羊奶。她听他们讲述了他们的故事。原来,他们也是被驱逐出村庄的,因为村里人害怕他们身上的黑斑预示着一种诅咒。他们现在居无定所,靠一顶羊皮做的帐篷露宿。他们到处寻找吃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老妇人边哭边讲。爱莉同她一起哭了。她知道当这个世界容不下你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她为那个老妇人拿起杯子,喂她喝水。

“谢谢你,”老妇人啜泣道。

“喝吧,”爱莉说。

“你太善良了……”

她伸出手拥抱爱莉,满是皱纹的手在颤抖。爱莉斜过身子,用自己的脸颊擦了擦老妇人的脸。她感觉到她的泪水中混进了老妇人的泪水。

他们走的时候,爱莉塞给那个老妇人一个皮包袱,里面装着他们仅存的一些大麦饼。多尔查看了一下他的水钟碗,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指甲的长度。

13

人类在计算年之前,先学会计算天。

在天的概念出现之前,人类通过观测月亮的变化来计算时间。多尔在被放逐期间,一直追踪着月亮的变化——满月、半月、四分之一个月亮、没有月亮。和每天看起来都一样的太阳不同,变换的月亮让多尔有了可以观测、计算的依据,他在泥土板上凿洞,记录下这些变化,直到发现其中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后来希腊人所称的“月份”。

每个满月的日子,他都用一块石头来代表。而每块石头之间月亮盈缺的变化,他则在板上用凿刻的符号来记录。就这样,他发明了人类的第一部日历。

从此以后,他所过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有迹可查的。

在刻到第三块石头之后的第五个刻印时,他听到了爱莉的咳嗽声。

很快,她咳得越来越厉害,咳嗽让她的身体像要被慢慢炸开。她常常咳得站不直身子。

一开始,她还努力正常过日子,在茅草棚里打理两个人的日常饮食起居。但她变得越来越虚弱。一天,在准备伙食的时候,她倒下了。在多尔的坚持下,她在一块毯子上躺下。豆大的汗珠从她的太阳穴里渗出来。她的眼睛又红又湿。多尔注意到她的脖子处出现了一块黑斑。

“我们该怎么办呢?”爱莉问。

多尔用毯子擦拭她的额头。他知道他应该去找一位阿苏(即药师),他能给爱莉配些草根或药膏。但市镇离他们很远。他怎能抛下她独自一人呢?两人独自在这高原上,别无选择。

“睡吧,”多尔向她耳语到,“你很快就会好的。”

爱莉点点头,闭上眼睛。她没有看到多尔强忍着没有滴下来的眼泪。

14

萨拉对时间说:“走慢点。”

她快速走出家门,来到街头,脑海里想的全是那个一头棕发的男孩。她幻想着两人见了面,他出其不意地尽情拥吻她。

回头看看,她注意到母亲的卧室里亮起了灯。她加快脚步。妈妈完全有可能在此时打开窗户,冲着她大喊大叫,让整个街坊的人都听到。和很多同龄的女孩一样,她觉得自己的妈妈非常让人尴尬。妈妈太啰嗦,化妆太浓,而且永远在批评她——不要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好好梳梳你的头发——如果不是在批判她,她就是在向自己的朋友抱怨萨拉的父亲,虽然父亲都已经不在这个州居住了。汤姆这样了,那样了。汤姆忘记那个了。汤姆又没有准时寄支票来。萨拉曾经和母亲关系很亲近,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却越来越疏离。她们各自都觉得对方难以理解。萨拉不愿和洛林谈男孩的事情;其实,到目前为止,能够谈的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