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掉缺点,就戒掉了你(第2/2页)

当然,如果刘在耳疾治愈后,依然像过去那样,脸上挂满过早到来的慈祥,则天下太平。可是,上帝打开一扇窗必定会关闭一扇门,问题不是出在上帝身上,而是作为会思考的动物,人类永不可能放弃权衡与算计。那些权衡与算计,甚至不是出于有心,而是像呼吸与烦恼一般,在无意间已经完成。

文与刘,这对最不可能离婚的夫妻,走到了离婚的边缘。

那天,他们吵架吵到高潮,刘据理力争,文寸土不让。最后,文对着刘的耳朵咆哮“你再这样,我们就离婚”,她看到自己的丈夫神情忽然变得怪异,以为他害怕离婚,便就离婚的细节展开了漫长的演讲。刘一言不发,以极大的耐性等待文发泄完毕后,默默地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爱与其说是一种邂逅,不如说是一种宿命。

刘跟远在美国的妹妹聊了半个小时,告诉她自己的左耳忽然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妹妹建议他赴美国检查。“新科技,你就是一试验品。当初已经跟你说了,你非要花这笔冤枉钱。”似乎不顾他人心境实话实说是每个已婚女人的通病,文如此,自己的妹妹也是如此。刘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对妹妹说,不去美国检查了。

这个消息,刘对文隐瞒整整一个月,毕竟,装人工耳蜗花了家里一大笔钱,他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去厨房给刘盛了一碗莲子银耳汤。

第二天,刘很早就醒了,盯着天花板发呆。当文开始翻身,他侧头看她。她的皮肤在早晨睡足觉的时候特别水灵,小皱纹都不见了,又白又光。眼睫毛不长,却很密实;鼻头有肉,是传说中财运好的女人的鼻子。她的鼻孔均匀地出着气,有几根落在鼻翼处的头发跟着一起一伏。很快,他的注视唤醒了她。刘不好意思地冲文笑,说出了自己想了一夜的那句话:“对不起,花了咱家那么多钱。”

“还去治吗?”文问。

“不折腾了。”刘说。

文起身穿衣服,然后去厨房张罗早饭。

他听到她在厨房里叫唤,却懒得听她叫唤什么,反正也听不清。过了一会儿,她旋风似地冲进来,指责他昨晚吃完银耳莲子汤的碗没有洗。

“好,我去洗。”他顺从地说。

“哪用你洗,你又不是洗碗的人。以后记得泡在水里,汤干在上面,不好洗。”文说。

刘笑了一下,像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原谅他的母亲,笑容里既有放下心来的满足感,又忍不住带着讨好对方的意味。

文回到厨房,认真地洗那只隔夜的脏碗。

他们重新成为众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却再也没有听到文说,如果他的左耳能够听到,就完美了。

后来,文对我说,越是强势的女人,越容易爱上一个“瘸腿”的男人。我问她,是不是因为他满足了她的母性意识与拯救情怀?文点头。

爱与其说是一种邂逅,不如说是一种宿命。正是那个人的缺陷满足了我们,使我们的长处有了施展的空间,而不是他们的优点吸引了我们。尽管优点是重要的,却从不具有缺陷那样打动人心的力量。优点只是菌类,生长于缺陷这株大树上,当你搬动了缺陷,优点也会散失。

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这点,我们最终抱怨的,总是那些恰恰吸引与打动了我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