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八章(第7/9页)

杜妮亚什卡到内室里去陪孩子们睡了,不久,普罗霍尔也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披上皮袄说:“酒罐我不拿啦。我打心里不愿意抱着空酒罐走路……我一回家,老婆立刻就会开日骂我,她骂得简直难听透啦!我真不知道,她这些混账话是从哪儿学来的呢?我一喝醉酒回家,她就会这样骂起来:‘喝醉的公狗,一只胳膊的公狗,可恶的东西,可恶的坏蛋!’我只好慢慢地心平气和地劝说她:‘你这只母狗,女妖,你在哪儿看见过喝醉的。而且还是一只胳膊的公狗呀?世界上就没有这样的公狗。’我反驳了这个——她又骂那个,我反驳了那个——她又骂别的花样,我们就这样相骂到天亮……有时候我实在不愿意听她的责骂了,就跑到板棚里去睡。也有这样的时候,我喝醉酒回来,她如果一声不吭,不骂啦,我就会睡不着,真的!就像是缺点儿什么似的,浑身痒痒起来,——一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就去逗引我老婆,她就照章骂起来,简直把我骂得狗血喷头!这时她简直跟魔鬼一样,我是毫无办法,叫她发疯地闹吧,这样她于起活儿来也会更泼辣,我说得对吗?好,我告辞啦,再见!我是不是今儿个就在马槽里睡算啦,省得去招惹她呢?”

“你能走回家去吗?”葛利高里笑着问。

“像螃蟹一样地爬,也能爬到家!难道我不是哥萨克,怎么的,潘苦莱维奇?我听着这种话就生气,”

“好,那么——上帝保佑!”

葛利高里把朋友送到板门外,又回到厨房。

“咱们谈谈,怎么样,米哈伊尔?”

“好吧。”

他们在桌子两边,面对面坐下来,默然相对、后来还是葛利高里先开口了:“你我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头的……我从你的神色上看得出、有点儿不对头!我的到来使你很不舒服?或者是我多心啦?”

“不,你猜对啦,我很不舒服。”

“为什么!”

“因为多了一层心事。

“我想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呢?”

“我们俩是势不两立的仇敌……”

“过去是。”

“是的,过去是,看来,将来也还会是。”

“我不明白。为什么?”

“你是个靠不住的人”

“你这是胡说。简直是胡说。”

“不,绝不是胡说。为什么这时候叫你复员呢?你能坦白地说说吗?”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不信任你啦,是不是?”

“如果不信任我的话,就不会叫我指挥一个连啦。”

“这是开头的时候,可是现在既然不叫你留在部队里,那么问题就一清二楚了,老兄!”

“那么你信任我吗?”葛利高里直盯着米哈伊尔问。

“不信任你!不管把狼喂得多么好,它还是想往树林子里跑的。”

“今天你喝酒喝多啦,米哈伊尔。”

“快别说这些啦!我绝不比你醉得更厉害。既然部队不信任你,这儿也绝不会怎么信任你,要明白这一点!”

葛利高里沉默了一会儿。他无精打采地从盘子里拿起一块腌黄瓜,嚼了嚼,又吐了出来。

“我老婆把基留什卡·格罗莫夫的事儿告诉你!”吗?“米哈伊尔问。

“告诉我啦。”

“他回家来,我也很不舒服。我一听说,当天就……”

葛利高里的脸刷地一下子变得煞自,他气得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怎么,把我看成——基留什卡·格罗莫夫啦?”

“你别嚷嘛。你哪点儿比他好啊!”

“好啊,你知道……”

“这还有什么可知道的。一切早就都知道啦。还有,难道将来米吉卡·科尔舒诺夫回来啦,我也应该高兴吗?不,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回村子来。”

“你觉得这样对你更好吗?”

“对我,对全村的人都好,大家可以过得安稳一些。”

“你不要拿我跟他们比!”

“我已经对你说过,葛利高里,你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并不比他们好,而是更坏,更危险。”

“我怎么就更坏,更危险?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他们是些小卒,可你却搞起了整个的暴动。”

“我没有搞起整个的暴动,我不过是一个师长。”

“这还少吗?”

“什么少啊,多啊——问题不在这里……如果不是那次联欢会时红军战士想要于掉我的话,我也许根本就不会参加暴动。”

“如果你不是军官,那谁也不会动你。”

“如果不征召我去服役,我根本就不会当军官……好了,这话说起来就长啦!”

“又长,又下流的歌。”

“现在是没有人再唱它啦,不时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