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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第3/3页)

怎么能不悲凉呢?爱很遥远,故乡很遥远,而我们永远也回不去。我们的根在地上,我们都在漂泊。尘世的爱情充满了嫉妒、骄傲、猜忌、自私、蛮横、邪念。因为寒冷,恋人们相互拥抱,往往因此更加寒冷。我的一位朋友把这称之为对爱情的模仿。完美的爱情是一个神话。它存在着,它的辉光远远地温暖我们,只要我们朝它张望,只要我们的泪水还未干涸。只要有仰望,大地上就还有灯火。永恒的爱之光将我们一次次从黑暗、浑浊、逼仄中提升出来。沉沦是所有人的困境,但不会永远如此。地狱之火永远燃烧,而你不会永远置身其中。只要还有光,还有爱,心灵就始终有丰满和健康的可能。我不知道大地上是否有人真以爱情消融掉了心中所有的黑暗。我不知道是否真有两个人,组成一个世界,自足,光明,完整,温暖,谦卑而又高贵。我只看见无数人在仰望在歌唱在行走。杜拉斯书写了无数悲凉的爱情,以自身的绝望打动人心。而在晚年,她却写下了这么温暖的文字,那是《情人》的第一段,“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这段文字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那首永恒的《当你老了》。它们都具有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杜拉斯心中的爱在这一刻融化了她的黑暗。诗人在大地上辗转飘零,他们的歌声却吹过黄昏和清晨,世代不息。

这是天上的光。布莱克唱道:“爱情与和谐拉手,把我们的灵魂缠绕,当你和我的枝叶汇合,我们的根须相交。”荷尔德林唱道:“我们是单一的,也是全体。”里尔克唱道:“我童年时代一切无名的像水一样闪光的事物,我将在祭坛前命名,用你的名字;你的秀发是照亮祭坛的明烛,你的乳房是装点祭坛的花枝。”纪伯伦唱道:“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叶芝唱道:“我们走过沙滩,我们走过草地,絮絮说,那不平静的土地有多远。”聂鲁达唱道:“我歌唱白天,歌唱月亮,歌唱大海,歌唱时间,歌唱所有的星辰,歌唱你白天的嗓音以及夜间的肌肤。”海子唱道:“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我们活着,因为爱,因为爱情。

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