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第12/13页)

“我全身都绷紧了,你接着说:‘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请看我脸上无奈的苦笑。’

“我站在那里手发抖了,你却还在说:‘虽然我都不说,虽然我都不做,你却不能不懂。’

“你酸溜溜的声音让我牙根都发酸,我转过身去向前走了,我不想再和你站在一起,可是你跟在了我身后,你说:‘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再多一点点问候,不要一切都带走。’

“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转过身来对你说:‘滚开。’

“然后我大步向前走去,我脸上挂着冷笑,我为自己刚才让你滚开而感到自豪。”

马兰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周林,周林的手在自己脸上摸着,他知道马兰正看着自己,就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马兰继续说:

“仅仅六年时间,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六年前我们坐在第六层脚手架上,你情绪激昂,时时放声大笑,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喊出来的。六年以后,你酸溜溜地微笑,酸溜溜地说话了,满嘴的港台歌词。

“其实我们一起坐在脚手架上时,你已经在勾引我了,你当时反复对我说,如果我是一个男人该多好,这样我们就可以躺到一张床上去。当时我很单纯,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时的真正意思,到后来,也就是几年以后,我才明白过来,不过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崇敬和爱慕。直到今天,我还在喜欢当时的你,我总想起你说话时挥舞着双手,还有长长的头发在你额前一甩一甩。”

马兰停顿了一下,说道:

“这是美好的记忆。”

周林转过脸来看着马兰,说:

“确实很美好。”

马兰接着说:“后来就不美好了。”

周林不再看着马兰,他看起了自己的皮鞋,马兰说:

“我们后来还见过一次,是威海那次见面后两年……”

“我们还见过一次?”周林有些吃惊。

“是的。”马兰说,“也就是四年前,在一个诗歌创作班上,你来给我们讲课,那时你已经不留胡须了,你站在讲台上,两只眼睛瞟来瞟去,显得心不在焉。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讲诗歌,第一次在影剧院你面对几百近千人,这一次只有三十个人听着你的声音,你讲得有气无力,中间打了三次哈欠,而且说着时常忘了该说什么,就问我们:‘我说到哪儿啦?’

“讲完以后你没有回家,而是在我们创作班学员的几个宿舍里消磨了半夜时光,当然是在女学员的宿舍。有两次我在走廊上经过,听到你在里面和几个女声一起笑。到了晚上十一点,我准备上床睡觉时,你来敲门了。

“你微微笑着走了进来,自己动手关上了门,看到我站在床边,就摆摆手说:‘坐下,坐下。’

“我坐下后,你坐在了我对面的床上,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马兰。’

“你又问:‘是哪里人?’

“我说:‘江苏人。’

“你点点头后站了起来,伸手在我脸上扭了一把,同时说:‘小脸蛋很漂亮。’

“然后你走了出去。”

战 栗

“后来……”周林问,“后来我们还见过吗?”

“见过。”马兰回答。

“什么时候?”周林立刻问道。

马兰笑着说:“现在。”

周林没有笑,他看着窗口,拉开的窗帘沉重地垂在两边,屋外的亮光依然很阴沉地挂在玻璃上,透过玻璃,他看到外面天空的颜色更为灰暗了。

马兰两条手臂往上伸去,她脱下了一件毛衣,接着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她看到周林额上出现了一些汗珠,就说:

“你脱掉一件毛衣。”

周林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摇着头说:

“不用,没关系。”

马兰说:“要不关掉电炉?”

说着马兰站了起来,准备去拔掉电源插头,周林伸手挡了一下,他说:

“我不热。”

马兰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周林,然后坐回到沙发里,两个人看着电炉上通红的火,看了一阵,周林扭过头来说:

“我是不是该离开了?”

马兰看着他没有说话,周林对她笑了笑,他说:

“其实我不应该来这里。”

周林说完看看马兰,马兰还是不说话,周林又说:

“我不知道自己勾引过你三次……其实我骨子里没有变,还是十二年前坐在脚手架上的那个长头发的人……背诵几句流行歌词,伸手在你脸上扭一把都是逢场作戏……你为什么不说话?”

马兰说:“我在听你说话。”

周林看了一会通红的电炉,问马兰: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让我来?”

他看到马兰笑而不答,就自己回答:

“想看看我第四次是怎么勾引你的?”

马兰这时接过他的话说:

“看看你第四次是怎样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