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婆子(第2/4页)

“怎么才能让她现形呢?”

“胳肢她就成——她蹲在那儿时,你揪住她不放,然后胳肢她——她受不了就哧哧笑,笑着笑着原形就出来了。”

2

煞神老母坐在林子边上等风婆子了。一连等了三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满滩树木摇动,可就是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她拍打树木,扬起沙子,用一根棍子横着抡,还是无济于事。后来她想出了一条妙计:用一个大布袋子装上一些石块,然后在树木乱摇之时就吆喝着:“金子啊金子啊,这么多的金子啊!谁要金子啊!”

她喊了一会儿,树木一动也不动了。她闭上眼睛,觉得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悄没声地滑到了一边——它就在近处一拃远的地方,颤巍巍的,开始过来伸手触摸袋子了。她藏住冷笑,抬手横着一抓、一攥,发狠地一屏气,喊:“哪里逃哩!”

一点声息都没有了。手里好像有什么,颤颤的,像一块豆腐。她使劲攥住。她直到把它攥成了水也不会放手。

她这样攥紧了,就用另一只手在近旁绕动、捅弄,越来越快。后来又是胡乱胳肢,不停地胳肢。终于听见沙哑的笑声了,它是忍住的、由小到大的:“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她继续不住手地胳肢、胳肢,屏着气捅弄、捏、揉。“啊哈哈!啊哈哈……”笑声越来越大,后来戛然而止。一个年迈的老婆婆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瘪着嘴,就坐在她身边,一只胳膊被她攥得紧紧的,一脸不快的模样。

“风婆子啊,好风婆子!咱俩是头一回见面,你也别生气,我不用这法儿诓诓你,你能和咱打个照面?你位高权重的,又有钱又有势的,哪里会搭理咱这样的穷老婆子!不过咱俩都是老婆子,也该成个知己吧!”

风婆子嗓子沙沙的,说话时都不愿睁眼:“天地两界,我给天上当差,咱俩成不了知己。”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不过是一时羸顿,你也别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说不定我也有些儿上好的东西赠你……”

风婆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你会有什么?金子?”

“那黄不拉叽的东西咱没有。不过咱有别的物件……吃的用的,好小伙儿——壮得牛犊似的,这些咱都有。”

风婆子“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我估摸着你一个人过惯了,见了好小伙儿该不会嫌弃吧?他的名字叫‘憨螈’,那是我家孩儿。我想让他没事了给你捶捶背什么的,顺便怎么都行——我这当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给老知己又不是交给外人……”

风婆子一下睁开了大眼,黑呢帽上的琉璃闪着阴阴的光:“谁是你的‘老知己’?”

“就算不是吧,也是新相识的朋友吧?我又没有恶意,只一心想结交天下有大能的人。”

风婆子瘪瘪嘴:“我不喜好那事儿。”

“那你喜好什么?我总得帮你一点忙啊!”

“你放开我就中。”

煞神老母咬咬牙:“咱可不能放你。咱俩见一面不容易,还没亲热够呢……唉,我忘了说哩,咱有不少好酒,连宫里大神他们都来讨,抿一口再也忘不掉,半夜馋得扑啦扑啦打滚儿,你老姊妹不想尝上一小口儿?”

风婆子的眼睛第一回变得这么亮,斜着她:“有好酒?”

“嗯哪!”

“那你取些来试试看……”

煞神老母这才把风婆子的胳膊放开,领着她往前走了。走了一会儿风婆婆嫌累,说一句“你搂紧我”,就化为一片云气,在树梢上一缠,借着树干的弹力腾空而去。煞神老母喊着“到了到了”,使劲捅弄几下,风婆婆就显出形来,降在了地上。煞神老母招呼几只野物出来帮忙,又喊憨螈,让他们起酒去。都问什么酒?煞神老母回头瞥一眼风婆子说:“看老姊妹凶巴巴的模样,就搬来我常喝的五毒酒吧。”

两个老婆婆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从半下午一直喝到了掌灯时分。风婆子醉了,走路晃荡,咕哝:“真好酒啊!喝了你这酒,我真想移山填海,再把沙子扬个满天满地。我今夜火气一下就变大了,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她把两拳攥起,“你看看我手上的筋络,鼓胀起来了啊!”

煞神老母凑过去看了看,又按住她的后背拥了拥,拍了拍她干瘪的乳头,奉承说:“老姊妹浑身都是劲道,就是十七八的大闺女,也比不上你一个小脚趾哩!你再别说自己老了,从今以后你就瞧吧,那些神将和大神——不管是谁,见了你一准都得红了脸想那事儿……”

风婆子正色:“我说过了,我不喜好那事儿,从年轻时候就不喜。”